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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微的哗然,汉斯恍若不觉。
“我今天除了将陈述我们一派的城市发展设计,还将表达我们对另一方案的质疑。在两种方案的比较中,我们认为,以目前的人类水平还不足以应对开放空间生存。
“河流方案的城市设计并不是简单的照搬现有模式,而是希望在目前已成熟的技术基础上不断拓展出新的形式。有了谷神的天水,有了有所控制的河流,我们就可以沿河建起一连串分布的城市,而不是目前唯一的一座。
“在这些新的城市里,我们可以尝试新的模式,尽管仍然以玻璃外壳为基础,但是我们可以发展出各种不同形态,也可以初步尝试与大地相连。到那个时候,房屋建造术将不再由单一工作室和部门掌握,我们的技术公开,势必会有许多有能力的团体学会并发展这项技术,同时获得资费的支持。在新建的城市里,每一个城市都会有一个独立运行的议事院,自行决定城市的资源分配和稳定运行。城市间的交通将由地效飞行器担任,这项技术我们已经应用多年,完全可以信赖。城市将是未来火星的基本单位,封闭河道沿岸将有一连串城市繁荣发展,每一个都可以有自己独特的特色。
“更重要的一点是,在这些平原上封闭的城市空间中,我们可以做更多科学实验,让人体一步一步适应环境,为未来某一天的走出去打下更坚实的基础。比如低压环境、低氧环境、高辐射环境,我们都可以先在实验室做长期多年模拟,直到有一天,人类的体质比现在发生大幅度变异提高,我们才能有所把握地走出封闭,走入自然。进化是一个漫长且不可预测的过程,人类应当被超越,但肯定不会是现在。”
瑞尼听着,想起前一天下午汉斯和他的对话。当时汉斯来档案馆,亲自查阅资料后来到瑞尼的休息室,与他静静地喝茶。那个时候,汉斯显得相当忧虑。
“瑞尼,”汉斯像是问一些不相干的问题,“我不了解昆虫,不过我听说昆虫的身体不可能长得很大,是吗?”
汉斯坐在瑞尼对面,眉毛遮住目光,声音低缓,像一条寂静的河。瑞尼看得出汉斯变老的痕迹。他的脸庞有刀凿斧劈的线条,一直给人石像一般的坚硬感觉。他曾经三十年不显老,但变老的过程很迅速。汉斯身后,钟的单摆轻轻摆荡,画出时间的痕迹。
“是。”瑞尼说,“昆虫用身体呼吸,长得太大就要窒息而死。骨骼在体表,也不可能支持太重的躯干。”
“那一个机体如果强行扩张会怎么样?”
“会分裂。”瑞尼静静地说。
“一定会吗?”汉斯问。
“一定会。”
瑞尼时常在幻想画里看到变大变小的动物,就好像它们的实际尺寸只是凑巧,可以随便修改。但瑞尼知道不是这样,进化的尽头是提琴般的完善,大一寸小一分都不可以。不是不能变化,而是变化总会不如现状。这是一个双方进化的过程,生物和环境最终会达成协调,正如飞鸟选择筑巢地,而巢|穴选择下一代飞鸟。直到一个高度,选择平衡于被选择。这是个常常被人忽略的常识:进化的尽头不是极端,而是恰到好处。
汉斯并不追问细节,他手扶着杯子,过了许久才点点头,不熟悉的人会以为他听力迟缓。瑞尼又给他倒上水,他们坐着,淡绿色的窗帘偶尔在身后随风飘起来。
“那么,”过了许久汉斯问,“在你看来,改变的过程中,什么比较重要呢?”
“慢。”瑞尼说,“我觉得是慢。”
瑞尼能理解汉斯的忧虑,只是他没有问也没有提。他们只说偈语,打命运的哑谜。
今天的汉斯站在台上,比前一日明显情绪波动,不再那样默然思虑,而是在投入的论述中加入了内心澎湃的感情,声音也比一贯的低沉多了几许悲哀的味道。或许他是把这一次的演讲当做了四十年政治生涯落幕时分最后的一场独白,倾尽全力,回忆交织,即使平素冷静坚毅,此刻也难以不露情绪。
摆在汉斯面前的是困难的抉择。他选择支持驻留,不仅仅为了加勒满的房子,而且更是因为对盲然开拓生存环境的不信任。汉斯想到了儿时,想到父亲许多次对他说的告诫:冲动的大胆往往只是鲁莽。他还记得儿时几乎让人难以存活的饥饿和寒冷,那是战争的最初几年,不顾一切的反叛者付出了代价。争夺不到地球的物资,又无法让贫瘠开花,热血冲动的叛变几乎造成全军覆没,只靠强韧的意志和零星出现的胜利艰难维持。走出山谷是他们的第一个转折,从此他们可以在室内种植、有空气和温暖,离死亡远了一步。战后初年几乎同样艰难,他们打退的不仅是敌人,也是唯一的物资来源:地球运输船。从此争夺资源都成了过去,所有的一切都要向荒漠求取,而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又是很多年艰难的挣扎,直到与地球的和谈结束,物资交换第一次步入轨道。经过所有这些,经过这些年目睹的死亡和痛苦的记忆,他的本能让他不相信贸然的走出,他不能相信。他们所缺的东西太多,不是靠意志就能弥补的。
“我希望向山谷方案的代表进行最后的质疑。”汉斯目光直直地看着台下的胡安,“你们是否同意,现在的人类还很脆弱,如果在实验环境经过更多年训练,再走入开放空间成功几率会大得多?”
胡安没有回避,从答辩人席位中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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