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男人”(1/2)

清晨的蔓都海湾，薄雾渐渐消散。那座双子塔愈发清晰。在太阳没有升起来之前，塔里的窗子零星出现的灯光，透着寒气。

南塔靠近塔尖的部分，是个硕大无比的房间。沙沙的绸缎帘幕声音轻柔寂寞，十名身着绿色衣服的侍女，更是触地无声。从门口到大窗，依次点燃灯火，把房间照亮了。

这是个奇怪的房间。莹绿色的地板用珍贵的玉石铺就，房间内除了窗帘、灯台，唯一的家具就是一架大床。

那床自门口看去自然遥远，侍女们要低眉顺眼，数着脚步走正好一百下才能靠近它。房间挑高极夸张，天花板上是暗调的油画，四壁则是暗青色的石头。与暗绿色的窗帘相配，大床是幽黑色，掩着灰紫色的纱幔。所有的侍女在点灯后，排好队形，分两排跪在床前。虽然轻柔，但是也许是人多的原因，十名美丽少女跪地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响起了。

仿佛在等着这个声音，灰紫色的纱幔里传来了冷静、清晰的话语：

“可以了。”

这声音也是少女的声音，甘洌清澈，不带丝毫感情，唯一传达出的，只是尊贵而已。这个声音就是命令，两名靠前跪着的侍女迅速而无声地起身，弯腰，恭敬地掀开了纱幔。

琉璃已经穿着白色的蕾丝睡裙，端坐在床沿。另外十名侍女鱼贯而入，皆有职能：捧着金盆浴水的先跪下，其他捧着脸巾、香粉、钗环、衣物、青盐的少女则按照顺序排在后面，而先前跪着的少女们，也纷纷起来，帮助同伴完成任务。

琉璃刚净完脸，抬眼看见一个眼生的侍女手捧银盘，上面垫着花枝纱，纱上是一支嵌蓝红宝石的蛇形发钗。

“今天是向姨母殿下问安的日子，难道不是应该戴牡丹全开池水闹春簪吗？”

琉璃说。

她只是想提醒这个眼生的侍女。琉璃很久没有发过脾气了，至少这座塔里现役的侍卫、侍女，没人见过。姨母殿下，也就是古镜公主殿下，住在北塔。每隔10天，琉璃会有一次走出这间的房间的机会，穿过悬空走廊，去给古镜公主问安。尽管那个问安只是站在门口，说句吉祥话，听姨母在遥远的床沿端坐，回应另一句吉祥话，就立即回来而已，对始终无法走出房间的琉璃来说，是第一盼望的事。

而第二盼望的事，则是不定期的节日：千秋节，繁花节，女神节，美食节，新年……也会有人服侍琉璃从自己房间的大窗出到大阳台，享受民众的欢呼与朝拜。运气好的话，只要侍卫长允许她多呆一会儿，琉璃还能看到朝拜后狂欢的人群，去跳水、捕鱼、放烟火，开夜市，小吃的香味，也会飘过来。

“那个，是不会飘过来的，那是你的幻觉而已。”大概十年前，一次问安的时候，姨母古镜公主殿下少见地有兴致，问了琉璃几句话，在听到琉璃关于节日的回答时，她美丽的脸庞发出冷笑。琉璃但是特别失望。姨母又补充了一句：“帝女塔以双龙天网魔法阵护体，没有什么味道飘得过来。”

今天，就应该是向古镜公主问安的日子。

琉璃问出那句话，眼生的侍女忽然愣住了，本能地说了一句：“可是……”这两个字刚出口，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几乎是一瞬间，两名蓝衣侍卫迅速冲过来，向琉璃微微欠身表达“惊扰”之意，拉起那个负责献钗环的侍女揪走。她的哭声开始回荡在塔里，而原本负责拉开床幔的一个年长些的侍女，向琉璃慌忙欠身一下，跑出了房间。

房间外，是短促昏暗的走廊，两名侍卫拖着闯了祸的少女走向台阶，她大一边叫着“柳岸姐姐救命”，一边拼死拽住了栏杆。

柳岸赶过来了。情急之下，她也只好跪下，眼泪流了出来，向其中一个侍卫求情。

“求求你们了，饶了她吧。她昨天才结束训练，今天第一天服侍琉璃公主殿下。她只有15岁啊！”

一个侍卫发出一声冷笑。

“连柳岸也不知道规矩了！帝女塔，是囚禁两位公主的地方。琉璃公主是全国最特别的犯人，我们只有服侍她的义务，却没有和她说话的权利！”

“我知道，我知道，”绝望的柳岸继续求情，“可是她只说了两个字啊，这两个字不会透露任何信息，不会帮助犯人。再加上，今天古镜公主出事了，没人会注意到这边的，求求你们了！”

另外那个侍卫似乎恨同伴给了柳岸机会，更加用力地拉开了挣扎着的15岁少女，将她拖走了。

与柳岸说话的侍卫阻止了柳岸继续追随，自己则匆匆跟上。

“完了，柳岸姐姐，她必死无疑了。”一名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忧伤地说。她扶起了哭着的柳岸，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裙，两个人没有时间伤怀，返回大房间。

琉璃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她尽量镇静的脸上，一片苍白，妩媚柔和的双眼泛起泪花。现在，她已经穿戴整齐，换上了淡紫色长袍，方形大领以及袍子的裙边下摆，都装饰着同样的金色花边，高贵典雅，左鬓上插着那个蛇形钗，两个侍女将深黑色的木桌、暗紫色的、绸缎包裹的坐垫摆好，一本姜黄色封面的书，也放在了上面。旁边，是一杯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茶水。碧玉做的茶杯，碗底有两点血红色。

“这本书，我昨天读完了。”

柳岸撤掉了那本书，微微欠身，带领一切侍女离开。仅仅过了短短一会儿，柳岸亲自进来，将一本淡红色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