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深宫里,凶吉恐难料(4/5)
过是慌乱中确定此时此刻此地已远离皇宫,远离家外熙熙攘攘的大街,心上人近在咫尺了。拜谢车夫,转身向府中走去时,她全身上下都沉浸在时空交错的恍惚感中。五个时辰前,她还在宫里,还在姐姐禾静颐身边。一个时辰前,她还在街上与粗鄙之人面对面,而现在,她像是忽然跌落于自由自在之中,烦恼与伪装如岸边波涛,天神出世,便悄默声褪去,近不得人身了。她就像那彩霞褪去的天边,真实,诚实,脚踏实地。
她去崇明堂,他不在。她去思远阁,他不在。她登假山之上巧云亭台,他也不在。
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
刚想着,手忽地一抬,花瓣又簇簇落下。
怎么,这些臣服于皇权贵胄的花草不肯离去吗?
她耸耸肩,行。既然跟了我,就让你们好好发挥。她本该休息,但选秀已经结束,未来澄澈如清溪,全靠自己掌握了。她一点不觉得累。她跑到鱼池边左右看看,他也不在。她靠进池子,身子挡在石座边,伸头去看水中倒影。倒影疲倦且美。她搓了搓那凤仙花,手心染红了。
一只手拿着碎花,一只手拿花汁喂脸。眼睑、双颊、全都只抹一半,另一边剩着。
仔细涂着,脚步声却近了。
她不做多想,刚转身就是劈头一句,“刚刚去哪儿了?”
“怎么是你?”
“这里是我家,我哪儿去不得。”
“白孝贤,你也别老拿这句话刺我。选秀没事了,我下个月就离开。”
“要走现在走。”
沈璧君拔腿离开,白孝贤在后面哈哈大笑。
“第一次见你丑得没法看,哈哈哈。”
“漂亮与丑陋,都不是给你准备的。”
说来也奇怪,每次见哥哥之前,总冷不丁地要先遇上他。给人感觉是他与哥哥双宿双飞来着。初入白府时,她去哪儿,白孝贤就去哪儿,就连出恭也要事先请示似的得了他的允许才急急忙忙跑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众星捧月似的让人追着跑,你的一点一滴他都想知晓,你的一举一动他都要看到。可那种喜欢半个月后便烟消云散。她发现,白孝贤追求的,不过是她倾心后的仰望,不过是她困于重重思念无法自拔后的求饶。求求他,快跪下来求求他,快为他三拜九叩说一句:“为你,我愿在千刀万剐中活。”
是她太嫩了。而白孝贤这种人就喜欢嫩,喜欢驻足不前。你可以做他的玩偶,他也只允许你如此。一旦潜藏于心,便是背叛、痛苦,因为他怕,他怕你发现他那份与生俱来的懦弱、胆怯、无能。
白孝贤摆摆衣袖,“我发现,你这个人总爱想事。人还在你面前,思绪便飘到天际。这叫人如何尊你重你?”
他还喜欢我吗?
越是痛苦,越要招惹?
沈璧君不想回答,他问的,脑海里,都不想。
两人无语许久,她坐在鱼池边一遍遍涂凤仙花汁,他站在一旁一朵朵扯着缅桂花朵。
皓月当空了,她回头一看,他居然还在。
她叹了口气,准备回屋子里等。
“你要走?”
她对他皱眉。
“行,我走。”
白孝贤真的走了,沈璧君复又坐下,手指伸入凉水,水暖和,她有点意外。她期望着潋滟清池,透心凉。
月色柔,树影稠,京都天子脚下,多少美景凉薄。
重花璇,思水浅,尚书忠令羽翼,几寸爱恨离愁。
她忆起董驹城给她的诗。不是情词,打油词而已。
“啊。”有人蒙住她眼睛。“你去哪儿了?”
董驹城越过她身后都要蒙她眼睛,可每次都尴尬收场。
“老爷吃了晚饭,招我说话,刚说完。”
“聊了什么?”
“若想留下,可先入太学。”
说着话,他伸了懒腰,双脚踏在大理石上,仰头靠下。
“起来。身子凉了看谁给你送药喝。”她教训道。
“不起。”
她有些错愕。他从没像今天这样。她生病了,他端茶倒水,最易越矩的时候他收手收脚,一丝不碰。白家老爷大娘骂了她,他便火烧火燎地带她去逛市井长街,为她买胭脂,为她购古琴,手轻轻勾到衣袖,便藏得远远的,一忽儿退居天涯海角。今天这是怎么了?
“让你起来。瞧瞧,”她捞起他掉入水中的衣袖。“衣服都湿了。”
“不起。你帮我洗啊。”
“你——”
他一咕噜跳起来,与她并肩而坐,摩挲着她的手。
“大娘以前说过,娶亲生子前最好摸摸媳妇的手热乎不热乎?”
她抽回手,自己摸了摸。
凉到刺骨,肤色如鬼,冰窟一般冷。
“到底想说什么嘛。”她问。
“今早你乘车去后,我一路随着,到皇宫跟前便一直等——”
“那我出来你也不说一声。”
他词穷了。
许久无言,只是看着她,凝视她的明眸,观察他最爱的她那张瘦得棱角分明的脸。
“我——”
她也看着他,等着他说话,他久久开不了口,她禁不住,笑了。
“你什么,说呀。”
“你愿意与我一道寻找生生父母吗?”
她转了转眼珠,仰天大笑,笑得停不下来。他有点不知所措。
“一起浪迹天涯,非扣这么个目的?师傅说过,人在江湖比不得宫中,带着目的过活,终究作茧自缚。”
他说,“那你愿意和我一起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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