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书(上)(1/4)
车子撞在梧桐树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似乎天崩地折了,这让我想起共工怒触不周山的传说,好像真的天柱折,地维绝了。天已经倾倒,日月星辰飞速的移动着,旋转着;地已经塌陷,所有的流水、尘埃、泥流、巨石都滚滚而下。车子发动机的轰鸣声好像一匹狂吼不息的狮子。在我的意识里,仿佛车身在天空中翻了几个筋斗,堕进了万丈深渊似的。这深渊是如此深,如此漫长,永无止尽。但我的头脑却很平静,就好像漫游太空的宇航员穿越星际时的平静,那灿烂的群星,那黑无际涯的太空,都被抛在飞船之外了。就像依然稳稳的坐在车上,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穿行,想着刚刚突然穿过马路的女人。在那一瞬间里,我却记清了她的穿着服饰,是齐耳短发,一件桃红色的外套,里面是紫色紧身衣,背着一个白色的包包,看到小车向她飞速撞过去的时候,她惊恐的扬起了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颗钻戒。她有一张娇好的面容,但因为恐怖而变了形,似乎敷的粉也像受到撞击的墙泥一样纷纷脱落。原来已经老了,至少三十岁了呢,却扮成十来岁的小女生,回头去看她的穿着,便也显得不伦不类,那包包一看就是几十块钱的假皮包,那钻戒暗淡无光,也是假的吧?而且戴在右手的食指上,你有一颗修女的心吗?我几乎可以断定,这不是留连于牌桌上的良家女子,而是一个刚从夜场下班归来的小姐。女人的心思真是奇怪啊,在这车祸发生的瞬间,没有担心,没有恐惧,也许下一刻自己就将死亡,既然是堕入深渊,再漫长也有到底的时候,那时是不是一切都将结束了?也好,不是想拉着他的手一起飞翔吗?现在虽然没有手拉手,却也是在共同飞翔吧。也许这一瞬间实在太短,所以恐惧还没有那么快侵袭进我的心,也许女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快,此时此刻,所想到的全是刚刚越过马路的那个陌生的女子,她的惊恐的面容,她的穿着,她的手饰,甚至去猜度她的职业。但这些与自己有什么相干呢?如果我们死去,倒是她的成全吧。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职业,她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我们就不会翻车,就不会死。所以还是有相干的呢。
有一瞬间,我甚至对这女子充满了感激,我觉得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爱何方,曾经所有的玩世不恭,无所谓的态度全都被淹没在要被抛弃的悲伤里。虽然使了一个诈,但那有什么用呢?假的毕竟是假的,总有穿帮的一天,就算是真的吧,就能挽狂澜于既倒吗?伸出腿给车使绊子,最多能阻得一阻,也许还把自己碾得粉碎。好了,现在一切都归于结束了,不用悲伤,不用孤独,不用想念。我从来没有想到,原来面对死亡,会如此平静。我忽然觉得,这女子有些面熟,但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是的,她并不是冼兰兰。我只是忽然想起了她而已。此时的我好像被车撞得脑洞大开了,在那一瞬间里,不知有多少念头,多少往事同时浮上来,就像海水深处的一个漩涡,无论是巨舰大船,还是细叶小草,全部吸了进去。
冼兰兰也是一头齐耳短发,刘海半遮未遮一双浓眉,瓜子脸,大眼睛,笑起来左脸颊上一个深深的酒窝。学生时代,她并不是这样子,而是扎着一个大辫子,总是穿着一身蓝色校服,一双白色平底球鞋。她看着我时,大眼睛勿闪勿闪的,充满了崇拜,我当然看不起她,找我说话爱理不理,偶尔哼一声,还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但冼兰兰是唯一不孤立我的女生,也许因为她自己也没有人喜欢,没有人跟她玩吧,她以为孤独的人理应结成伴,互相温暖,但我却觉得,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孤独与孤独之间并不相同,我是飞翔在蓝天白云之上的雄鹰,是耸立天际的雪山峰顶,是刺破苍穹的苍天巨树,是开在天山顶上的美丽雪莲,因为太高所以孤绝,因为太美所以冷艳,我的孤独是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在那些普通的女生眼里,是无人能解,高不可攀不能仰视的。而她呢?她是一个肮脏的小女孩,普通得可以忽视,是的,她不是被孤立,她只是被忽视,被厌烦,被遗弃而已。她哪里懂得什么是孤独呢?
毕业后我就把她遗忘,也许她从来没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任何痕迹,就像一只丑小鸭从清波碧水中游过,之后连划痕都没有一丝。但没想到的是,十多年后重逢,我竟然一眼认出了她。她也一眼认出了我,她惊喜得睁大了双眼,叫道,公主,你是公主。然后捉住我的双臂急烈的摇晃。那一刻,我心中充满疑惑,好像我们是在拍一部电视剧,像很多电视剧中所演的情节一样,落难的公主与忠心的丫环久别重逢,于是丫环喜极而泣。我并不知道我上学的时候有一个外号叫公主,这个外号让我感受到当初自己的冷艳与高不可攀。冼兰兰说,当初女生都叫我公主,并不是一种尊敬,而是因为当时正在播出的一个连续剧,里面的公主漂亮却心如蛇蝎,她爱上的男人只睡一夜,然后就命人杀掉。当时的女生们都讨厌我,有人给我起外号叫蜘蛛,嘲笑我的两个男朋友都突然消失,她们在寝室开玩笑说,肯定被我睡过然后杀掉了。比起蜘蛛来,冼兰兰更喜欢公主这个名字,她并不觉得这是恶毒的鄙视,而是一个高贵的赞扬,在她心目中,我确实就是一个公主般的存在,高贵,冷艳,气质优雅。也许吧,其实小女孩们哪里懂得什么叫气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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