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 165章 螳螂黄雀(二)(2/2)
养了位神官太师,隔三差五还要跑到摄政王府去应东皇的茶局。“私德败坏”了一年多,最后终于怀上了来历不明的龙神之子。“丰河龙神”究竟是谁?
这是连月来,萦绕着天台宫,乃至整个帝国的终极谜题。
上到公卿大夫,下到贩夫走卒,无不在私底下猜测议论。
议论了几个月,天子终于坐不住了,挑了个众人齐全,没有缺勤的日子,一本正经在麟德殿上请了客。
宴上不奏乐,不跳舞,单让太史令把太祖本纪从头到底念了一遍。
直到把赴宴的众臣念得嗔目结舌,面面相觑,天子才正色宣告
“本朝立国以来,除了太祖是凤凰之后,历代先帝的皇父都是凡人。因为凡人血统混杂,国家才遭了天谴,引来丹穴宫变,纷争百年。如今老天开眼,龙神能够眷顾东夷,使朕有孕,难道不是朝廷之幸吗?无论龙神来自哪条河川。朕腹中所有的都是如假包换的皇家血脉。为国家计,请众卿戮力同心,勿再多议。”
天子说得真是太对了,女帝与男皇相比,最大的好处就是,永远不用担心皇子不是自己血脉。
昏君的算计至此方显端倪。因为她是昏君,因为她私德有亏,才能生出个没有父亲的龙神之子。才能与她的祖辈不同,彻彻底底甩开“皇父”这个烦死人的枷锁。
天子说完这段话,望着底下发愣的众臣,得意地露出了微笑。
那表情分明在说
祖宗我想睡哪个就睡哪个。腹中的皇子没有父亲,只有母亲,无论他是男是女都跟着我姓凤,再不用跟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扯上关系了。
臣子们震惊了,纷纷偷眼打量一边的摄政东皇。
你迎奉进来的是个什么妖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加上一段胡扯八道的“龙神传说”,就把所有的世家都排斥到了皇族血脉之外。
可是摄政鸿昭,仿佛没有意见,他恭恭敬敬磕头领命后,就只是一言不发,闷头灌酒。
太师荀朗也没有,那一日,他的酒也喝得并不比鸿昭少。
擎天巨柱们装聋作哑,其他大臣哪里还敢插嘴?
于是,一场觥筹交错,满殿杯盘狼藉。
景初朝第一八卦绯闻就此在宾主尽欢的酒宴里寿终正寝了。
这一场酒宴过去不过半月。伺候酒宴的宫娥们还以为,这场酒宴和一年前宣政门前的带血一吻一样,可以算是天子最骇人听闻,离经叛道的表演了。
可是此刻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却改变了她们的想法。
看这祖宗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才从被窝里钻出,就急急跑来视察的。那一脚水,一脚泥的德性,又与撒泼的村妇何异?
天子将一根食指树在唇前,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挥了挥,示意她们禁声离去。
女史们面有菜色,悄悄抬起眼,互相望了一望。
她们都看出来了,与视察相比,这种偷偷摸摸的形容实在更像是在捉奸。
这是一场发生在外朝的后宫纠纷。还是后宫纠纷中,最要命的那一种。她们只能乖乖听命,冷汗直流地退了下去,暗自为堂中的的那位同伴祈福,希望她不要惹得外头的昏君醋意大发,龙颜大怒才好。
“哈哈。太师又在说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笨人?”
“我确实没有哄骗姑娘。刚才所说的不是故事,而是往事。”
凤翎听见里面阵阵欢声笑语,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不是来捉奸,而是来招供的,只不过,此刻,“主审”的那位大人似乎笑逐颜开,全然不在状态。
她在鸿昭的护送下,刚回到宫里,遣走了慕容彻,还没来得及换上朝服,就听乔装留守的白芍说起,五更一过,内阁就上了灯火,宫娥回报,说是荀太师早早就来候朝了。凤翎听了,立刻明白了此中的含义,当下便重新回辇,来到清晏堂,准备领受荀老师的训斥。
可是,此刻,《江山无限》里传来的是什么声音?
竟然是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欢快笑谈?
没有想到荀朗的心情会这样好。早早跑到朝里,竟然就是为了与侍茶的宫女讨论话本传奇?
凤翎有些想不通,不明白荀子清又要下什么怪棋。
听壁脚这种事其实并不是她的长项,何况被听的对象还是她奉若神明的荀子清。
她会留在屏风外,只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
凤翎的性格,诚如凤鸣抱怨的那般,临事犹豫,瞻前顾后。比如此刻,她在拂袖而去与贸然闯入间抉择了许久,最终才变成了守在青绿山水下听壁脚的猥琐村妇。
里头的粉妆宫娥,并不知道外面还藏了个了不得的听众。
她会与太师掰扯谈天,只是因为刚才在奉茶之后,朝太师的案上多看了一眼,看到了那本不正经的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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