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四人帮(2/2)

郑可茵的嘴长大，随着她把话说完，已经成了正圆形，足以轻松塞进一颗鸡蛋。

她抿嘴笑，不用想也知道，政策优惠仰仗李小禾的父亲李夏，客源仰仗她母亲夏恩香，被吃得死死的，哪里敢对刁蛮公主说个不字？

“沐夕，我知道你爸爸离开对你刺激很大，你也不必这样，把所有人都当成坏人，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还是善良的。你还是你，千万不要因为任何事而改变。”郑可茵闭上嘴，忧虑非但没有解除，反而比之前更深一层，轻轻地咬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一句话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最不可触摸的痛，她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软弱无依、优柔寡断的沐夕，无论过去有多么美好，她，永远都回不去了。

郑可茵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用无比疑惑的眼神盯着她，“沐夕，现在的你，看起来好可怕。”

“我这就叫可怕吗？”她收起笑容，轻轻地摇头，“你的确不适合做律师。”

“别用我哥的语气我和说一样的话！”郑可茵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煞白煞白的，她用手指用力抠着小毯子的边，咬着牙，鼻息渐渐浓重。

“这是怎么了？”认识郑可茵那么长时间，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情，委屈、愤怒、悲凉却又无可奈何。

“沐夕，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明天开始正式上班。”这语气松软，全无兴奋感可言，冷漠平静如她，也因为杨达远的事务所太过简陋而失望过，按照苏北的性格，太差的地方是不可能的，心如止水的郑可茵，第一时间找到还不错的工作，为什么还是这副表情呢？

“这很好。”她浅笑。

“不，一点儿也不好。”郑可茵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轻轻闭上眼，苦笑道，“我只要一想到一辈子就这样了，心里就闷得慌。”

这话听着的确泄气，那感觉像是古代即将被卖入夫家的童养媳。

有那么优秀的哥哥，又有那么善于谋划的父母，郑可茵的人生绝不可能那么凄惨，这样的愁绪，显得格外没有意义，她不善于安慰这种少女的小忧伤，言辞匮乏，更主要的是，她怕自己一开口便是自己沉重人生痛定思痛过后让人匪夷所思的言论，又吓到了茵茵，只有伸出手臂，给了忧伤中的朋友一个拥抱，两个人都湿漉漉的，彼此的体温透过冰冷的衣料，贴在一起。

郑可茵忽然反过来抱住她，她始料未及，还未开口，就已觉肩头一阵湿热。

为什么哭？

她动了一下。

“别动，沐夕，也别说话，让我就这样待几分钟，求你了。”郑可茵声音沙哑，低声喃喃道，“从选择妥协的那一天我就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以为我已经二十三岁了，能接受了，谁知道还是不能？我没有权利说不，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

妥协？

天马行空的思绪开始放肆驰骋开来，她猛然间回想起很久远的往事，郑可茵当时是学校里有名的特长生，她画的中国画很棒，尤其是山水，寥寥数笔就能铺展开磅礴的画卷，至于花草鱼虫、蝴蝶小鸟什么的就更不在话下，常有不认识的学校老师过来讨画，谈不上什么稿酬，倒也常给些方便，高中三年，连她也跟着沾光不少，最酷的是，如此厉害的郑可茵却从未上过专业课，全是无师自通，用班主任的话说，那是老天爷赏饭吃。

有一段时间，筹备着要考中央美院，还煞有介事地去了趟北京，但开学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和她上起了一个学校，还是法律专业，当时她只以为是没考取，毕竟全国精英齐集，没受过专业训练必然是吃亏的，也不好多问，种了三年的因，终于在今天结下难以吞咽的苦果，那种痛苦既真实又清晰，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同样的痛。

于此同时，她深深打了个冷战。

放弃梦想，真有那么痛吗？她这种从没有成形梦想的人，是从未体验过的。

那么，沐阳的事，是不是该当机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