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汴梁城抚衙释旧憾 郑州府佞人撞木钟(1)(1/3)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疾,至第二日拂晓时分云散雨收,又复晴得月朗星灿。原打算在京再盘桓几日的年羹尧只好进宫辞行。雍正召见口气极温存亲密,就养心殿赐御膳,君臣席间谈笑风生,说得十分投机,雍正倒也没别的要紧话,只反复叮咛年羹尧“……要节劳,不可只顾感恩图报拼命做事,糟蹋了身子骨儿。朕已下旨,岳东美(钟麒)部仍旧退守四川,你只部勒好你的兵,少惹是非就好。粮饷的事刘墨林去,协统各省办理,还是你来节制。你妹子已经晋封贵妃,还有你父亲哥子,都有朕照应。你在军中如常办事,把兵练好,别的事竟可一概不管。如今青海西藏都已稳住,将来国力再充盈些,朕还打算由你将兵西进,殄灭阿拉布坦叛军。朕寄你厚望……朕自要做明主,切盼你做贤臣良将,单为你也不是不可指望的事……”一头说,一头殷殷劝酒,一碗碗米汤只情灌起。年羹尧原打算问问如何处置史贻直的,倒被这些柔情蜜意的话堵了回去,只索雍正说一句答应一声。直到巳时初牌,礼部的人进来报说:“午门外百官已经候着,请年大将军受郊送礼。”
“皇上的圣谕奴才牢记在心”。年羹尧起身向雍正一躬,“奴才唯有粉身碎骨勤劳王事,才能报得主子知遇之恩!”
雍正也站起身来,环顾殿内,似乎想赏点什么东西,总觉无物可赐,思量一下,取过一柄镂金攒珠如意,仿佛不胜浩叹,说道:“一切不用表白,都在心田之中。你这一番出去又要吃苦,朕不知怎样赏赐你才能浃怀。带走它吧,用餐时看着它,练兵时想着它,行军时带着它,就如朕在你身边一样……”
雍正说着眼圈一红,竟涌出了泪花。年羹尧感动得五内俱沸,“扎”地答应一声翻身拜倒在地,哽咽道:“主子保重,奴才去了!”雍正双手扶起年羹尧,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又何必伤感?朕今儿个也是的,这么多年头一回控不住自己。起来——朕还送你午门,咱们一道儿出去。”
于是二人并肩出了养心殿垂花门,却不乘乘舆,只散步南行,绕三大殿从右翼门进内,穿行太和门,过金水桥直趋午门。眼见午门外旌旗蔽日甲兵森立,雍正止住了脚步,凝望着外头似乎若有所思,摆手命张五哥一干侍卫回避。年羹尧一直随侍在侧亦步亦趋,见雍正似乎还有话,忙躬身问道:“皇上似乎有心事?”
“有啊……”雍正叹道,“朕一直迟疑着,不知讲得是时候不是。”年羹尧疑惑地盯着雍正,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半晌才道:“请皇上明示!”雍正顿了一下,说道:“朕还是打算叫允回你军中。”
年羹尧一听便笑了,说道:“九爷无论在京还是在军,有什么妨碍?他做不了耗!——而且据奴才看,九爷似乎还安分。”
“朕最怕你这样想。”雍正细牙咬着,冷笑道,“朕何尝不想兄弟敦睦?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话在殿里说,耳目太杂,也不是一两句说得清的。如今临别,朕只想问你一声,八爷如果反朝,你怎么办?”
“万不至有这样的事!如果真的出这种事,奴才十万精锐杀回北京勤王!”
雍正点点头,说道:“只能说但愿不至有这样的事。但当年夺嫡他们何其拼命,图的是什么?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他们是小人之尤,断不可指望他们生改悔之心。如今分散措置他们,就为防他们谋为不轨!你们在外头把差事办得越漂亮,朕这个皇帝才坐得越稳,越有味!不然,出什么事都难以逆料的。朕所以不重处史贻直也为这个。史贻直说,‘有奸佞居鼎铉之侧’,并不是欺君!”年羹尧腾地脸涨得通红,跨前一步,压着嗓子激动得声音发颤,说道:“请皇上发旨,半个时辰奴才就端掉这个“八爷党’!”雍正一笑,说道:“亮工,你不懂政治。你即便不在京,朕发狠要拿他们,也只一纸诏书的事。别忘了他们都是朕的亲骨肉弟弟!就是罪行昭彰,朕也于心不忍。朕连自己的兄弟都教化不了,何以化天下人?他们如今并不敢妄动,只是等着朕弄坏了朝局,再召集八旗旗主,按祖宗成法行废立的事。朕夙夜勤政,把江山治得铁桶似的,也就堵了他们的口实,妄心退了仍旧是朕的好弟弟嘛!”雍正一脸的郑重其事,一会儿说得年羹尧浑身热血沸腾,一会儿把心悬得老高,又像是要整治允一干人,又似乎深切体念着“骨肉”情分,年羹尧也不及细想,只是觉得这些话如果不是拿自己当心腹,皇帝断然也说不出口。一边口里诺诺连声答应,又道:“奴才在外头带兵,小人们断然做不了耗。万岁说到兄弟情分,奴才不敢插言,但求皇上善自保重。一旦有使着奴才处,八百里加紧,三天可到奴才那里,旦夕可以响应的。”雍正一笑道:“这就好。朕不过虑之在前而已,白嘱咐你一句,你好心里有数。其实北京城里翻不了天——当初内有八王,外有十四王朕还不怕呢——走,朕送你出去,这里说话久了不好。”说罢,雍正便徐徐而行,年羹尧一脸庄敬之容跟在后头。五凤楼下的炮手见御驾启动,便点着了炮捻儿。随着闷雷价三声炮响,畅音阁供奉们击鼓撞磬,顿时黄钟大吕之声旱雷聒耳。高无庸几十个太监打着黄伞羽扇,簇拥着皇帝和大将军出了午门正门……
自年羹尧回京第五天,邬思道便赶回了开封,田文镜此刻已知道了这个瘸师爷的来头。尽自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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