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图里琛奉旨巡并州 元宵反诮语讥忠直(2)(1/2)
潘桂说到这里,红着脸盯着田文镜,嘻地一笑道:“田大人,我讲的这个鬼故事可中听?”田文镜在晋省折腾了一月有余,履历早为人所知,潘桂的话里夹着骨头,明指了田文镜“三赴考场”名落孙山,靠纳捐作官,又借纸钱的事讥刺他“从藩库”里弄银子,无孔不入地搜刮钱财的事。这个故事虽然编得并不出奇,但却合了众人的心。于是大家随声附和:
“潘令不愧真命进士,驱鬼有术!”
“以文章论命,好!”
“这鬼撵走了,你老潘没有在河边打打他的醋炭1相传以烧红的炭蘸醋,有驱邪避鬼之效。旧时旅店中死了人,即用此法对房间消毒。——原注。?”
众人一头说笑,都用眼觑着革了顶子尚未罢官的田文镜。田文镜的眼睛正眼也不瞧潘桂一眼,幽幽望着渐渐熄灭的焰火盒子,半晌才粗重地喘了一口气,说道:“你是柏山县令,柏山上依坡循势适有十八地狱泥塑。在你看来,那些不过都是土木偶人,不足挂齿的,但我去看了却感触良多。那许多的善男信女带了香烟果品前去顶礼膜拜,他们图个什么?无非平日淫恶贪财,心有暗室之亏,弄这些虚头香火蒙哄鬼神,免遭蹈火炮烙之灾罢了。”他的声音并不高,但句句铮然有金石之音。大家都是有心病的,顿时都钳口无言,只望着哔哔剥剥燃烧着的棒槌火1山西产煤,正月十五常用上好煤炭在庭院、街衢搭起煤制火炉,高如人许,形似棒槌,可取暖,可观赏,名曰“棒槌火”。——原注。出神。
诺敏原本心里极高兴的,新皇登极,群臣百官都还不熟悉,自己就得了“天下第一抚臣”这样的赞语,这是何等荣耀体面的风光事?但不知怎的,面对两个钦差,渐渐的心绪有点不安起来。田文镜受责不服,是情理中的事,图里琛这个年轻人何至于就心高气傲到这地步,筵宴上一语不发,只顾左一杯右一杯自酌自饮?想着,起身笑道:“怎么吃起枯酒了?谁有笑话儿,讲一个给图大人解颐!”
“笑话儿是没有的,”坐在第二桌的一位官员起身来到图里琛桌前,捧杯为三人奉饮,说道,“卑职是太原县令沙本纪。/田大人查藩库,开初就是卑职陪同的。不是我酒盖住脸作践大人。当初您要查账,我怎样劝您来着?诺中丞上任,头一件事就是清理藩库,连参二十三名亏空万两银子以上官员,圣祖爷在位时都曾嘉许过的!大人,我乘醉劝你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况你己不正,又如何正人?”
图里琛除了宣旨,原奉有雍正“观察晋省吏风”的密谕,明旨和暗旨宗旨略有不同,他自己也摸不清雍正的意图,因而除了宣旨不肯多说话,现在见众人借酒发作,窘辱田文镜,拍诺敏的马屁,很觉看不上眼,便慢慢放下酒杯,问道:“沙令,你这话我不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可说得过。‘己不正不能正人’是什么意思?”
“图大人”,田文镜双手一拱说道,“这样愚鲁无知之辈,不必和他计较。他不过见我倒运,过来打什么人顺风旗。墙倒众人推,原是人之常情。”他哼了一声冷笑道:“想着我田某人那么好整治的?告诉你姓沙的,美梦易醒,黄粱难熟!不理清这里的亏空案子,我绝不过汾河!”
“我怎么是愚鲁无知之人!?”
“你诨名‘杀不尽’,做事曲阿上司,敲剥小民,名实相符,所以愚鲁无知!”田文镜腾地涨红了脸,轻轻将案一拍,“初时查库,你狗癫尾巴似的跟着我跑,现在又这副面孔,我还要加上一句,你顽钝无耻!告诉你们诸位,我已经用我的钦差关防,封了你们的藩库!”
田文镜和沙本纪二人当众反目唇枪舌剑,已经惊得众人目瞪口呆,既而出语“封藩库”更是骇人听闻。几十个官员面面相觑,又都把目光盯向田文镜,不知他犯了什么病,敢于如此大胆。
“姓田的,”诺敏不禁勃然变色,一按桌子站起身来,“查封藩库,是要请圣命的!我身为山西巡抚,本人也没这个权!你一个小小部曹,搅我山西政务,瞧着你是皇差,给你留了多少面子?你辄敢如此疯狂!——你是已经革去顶子的官员,来!撤他的座!”
几个戈什哈“扎”地答应一声,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田文镜“刷”地立起身来,阴沉着脸“砰”地一把推倒了自己坐的椅子,斩钉截铁般说道:“我已派人六百里加急向皇上递了奏章。不要性命,不要做官,非解开山西清理亏空一案不可!”
“你狂妄!”诺敏咆哮道,“皇上昨日寄来廷谕,命我从藩库中提银十万,赈济雁门关春荒。你封了库,山西饿死一人,我定然先斩后奏,拿你抵命。”
图里琛也早已站起身来,徐步绕着棒槌火踱着步,紧张思索着。封藩库是至大的事,等于是停了通省财政,设如封错了,田文镜确实只有死路一条。但田文镜明知如此,为什么悍然不顾后果?他知道,此刻自己也套上了干系,在诺敏和田文镜中间不能没有个明朗态度了,想着,走至田文镜面前问道:“为什么?”听着图里琛带着巨大压力喑哑的嗓音,连诺敏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回图大人的话,”田文镜微微一躬身道,“诺敏的人擅闯我钦差行在驿馆,提拿我手中人证乔引娣。因此我疑他库银不实,先查封了再说。士可杀不可辱,诺敏辱我太甚,何况我是钦差,诺敏辱皇上更甚。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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