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人在绝境(1/2)
老成持重的虞四月也乱了,他向樊儇道,“夫人,是否通报窦融大人,请窦大人和河西众将上书,替固儿鸣冤……”
樊儇未及说话,夜玉先摇了摇头道,“不能,千万不能。这几年,窦大人自身难保,倘若闻信,定然为难得很。”
从河西进京后,窦融先为司空,后领大匠作和卫尉,可谓极尽荣宠。可汉明帝即位后,窦府因子孙枉法,窦大人也受到牵连,数度受到皇帝诘斥。三辅早有传闻,窦大人为保全自己,已经交还印绶,辞官回府,闭门思过。
班超每次去雒阳来去匆匆,窦大人与窦老夫从未吐露过一点。大人不说,班超自然也就不敢多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家人急得团团转,全无头绪。
倒是曹世叔很有见识,见状道,“外姑(注:汉时称岳母为外姑)大人、师母大人,衙门和监狱对犯事的人黑着呢,先保人要紧。吾先回家,让大兄世书赶紧里外用些钱,跟京兆府众吏和狱卒们打点、疏通一下,求点关照!”
说完见樊儇点点头,就匆匆忙忙地告辞走了。
曹世叔的大兄曹世书是驻隗里的官军雍营射声营军司马,与京兆府衙门众吏相熟。班超刚得知兄长班固被捕,脑袋里也是一阵发黑,乱哄哄一团。现在送走曹世叔,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开始理理头绪。
妹婿曹世叔说得有理,灾难面前,愁和眼泪有何用,先救人要紧。
几个月前,安陵乡人因私讲图谶,被京兆府抓进狱中,不久便死在京兆狱。今日兄长班固担着“私修国史”罪名,如不赶紧辨清缘由,也会屈死京兆狱。班家已是无名小户,命如蝼蚁,人一旦死了,到那时再大的冤屈也只能咽下。
更可怕的是,此罪一旦坐实,按大汉律,班家男女老少即便免死,也将官卖为奴。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班超铁青着脸,他第一次挺直了男人的腰杆。阿翁没了,兄长又被下狱,三辅老班家该他班超顶起家中的脊梁了!
班超已经虚三十岁,三十岁之前,他一直生活在阿翁和兄长的影子里。阿翁和兄长都是天下闻名的文章领袖,阿翁死后,长兄如父,这个家就是兄长在支撑着。兄弟俩虽然同龄,然而班固早熟,从来当班超是孩子,除了伺弄庄稼、喂养牲口,家里从来不需要他操任何心。
可如今不一样了,多灾多难的老班家,让班超的人生正式开始了!
一个人的命运,一个家族的命运,甚至一个朝代的命运,总是按照既定的方向在前进。即使你努力改变了过程,也改不了结果。此刻,一个注定要让石破天惊的男人成长的历史,似乎就是在这里开始出现戏剧性的逆转。
仿佛就在这灾难来临后的短暂的一瞬间,班超再不是那个只喜欢舞刀弄棒与侍弄庄稼的混沌男子,他的勇气和胆略刹那间被激发:
“阿母,师母,嫂嫂,汝等都勿着急。我听左车师傅说过,当今皇上,乃五百年一出之清明君主。吾兄长不是私修国史,而是为国著史,是为弘扬汉德。今小人诬告,圣皇被蒙骗不明真情。我要连夜进京,诣阙上书,向圣上禀明实情,还兄长一个清白,还我班家一个清白,还世人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樊儇、夜玉和已经绝望的雁旋都震惊地看着他,连两个小侄儿都不再哭泣了。众人面面相觑,都一齐看着他。师傅虞四月道,“超儿,汝再说一遍!”
“阿母、师母、师父,吾要到雒阳南宫撞钟,直接诣阙面圣。吾还要当面问问皇帝,吾兄长如何私修国史了?班家世为史家,修史难道不是为了朝廷?!”
班超朗声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这可是这个已经三十岁的男儿,第一次这么正正经经地说出一番惊天动地的话儿。只不过众人都觉得混沌的班二公子,说话依然太不着调儿。“问问皇帝?”你也不想想,你一介草民、农夫,连一点功名都没有,皇上是那么好见的么?
“超儿,皇上要是……不见,又该如何?”虞四月不想打击徒儿的信心,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傅,不怕。当今皇上,眷爱万民,惩恶扬善,是为小人所蔽,才加罪于吾兄长。吾先到南宫鸣冤,倘若皇上不见,我就到廷尉府或尚书台撞钟。动静闹大了,朝野尽知,雒阳城尽知吾班家之冤,吾料皇上绝非甘负天下之君,吾让他公车令和二千石曹敢枉法不接状子!”
这一番言语可不是胡话、痴话,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点视死如归的味道,由不得你不信。其实,为了安慰阿母和家人,虽然此时的班超嘴里说得义正词严,但生活在兄班固羽翼之下的班超,对鸣冤的前景如何,兄长班固的冤屈能不能得申,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他不能不豁出去。兄长班固被囚,他班二公子便成了家里的脊梁。他不能让一家人在绝望中挣扎,他得让大家感到路没绝,班家还有奔头,班家还有希望!
在五陵原当农夫八年,他见过的最大的官是冯垦。冯垦是乡啬夫,与其终日厮混。乡里的三老、有秩、游徼等人,都畏班超勇力,故而少有来往。出了乡里,班超连亭长都从未正经说过话,何况要进京面见皇帝,这说起来他自己都觉得确实不太靠谱。
夜玉和雁旋闻言,鼻子一酸,两人眼泪夺眶而出,都嘤嘤地哭出了声来。班超挺直了腰杆,安慰二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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