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御史自参(1/2)
作为御史中丞,他除署理兰台史令们校阅奏章、图书,还要接受公卿奏事和指挥全国十三州的刺史们监督朝中和郡县各级官员。尽管忙,在这一年每次阅检典藏时,薛大人都会一次次细细鉴别班妤婕的手迹。
汉明帝治吏甚严,身为御史中丞,如果因在任内丢失典藏真迹而丧了性命,他可就开创一个史所未有的先例了。一生谨慎的御史首辅,如何能让如此低级事发生?
“班超呵班超,汝个该死的小迷糊,真是狗胆包天,老夫真想……真想一口咬死汝……”
这天朝食后,想到班超鬼鬼祟祟的样子,觉得不同寻常,便将班婕妤墨宝拿出一一细察。觉得《秋风赋》似有那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便拿回室内细看。
到底还是让他慢慢看出了诡秘之处,虽然临摹水平几乎出神入化,但随着岁月沧桑,绢布还是出卖了班超,这是一幅不折不扣赝品。因为,邓府织制的黄绢,织染用料与宫廷织室没法比,随着时间一长,就有轻微的色差了。就这么些微暇疵,让班超事发了。
薛大人看出真伪后,吓得直接从坐床上蹦了起来。他想起了那年在典藏库中的诡异景象,他想起了那个整天不务正业的小书佣,和他那枚从不离身、令人胆寒的重锏。
薛大人是大儒,恨至极处,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他的愤怒和无助,于是便用了一个“咬”字。他深知班老二英雄盖世,他薛大人虽也习过剑,可十个百个文弱书生薛池也不是班老二对手啊。但这并不妨碍他用“咬”字,来发泄一下心里的愤懑。
“班令呵班令,汝后人害死吾也!”
他虽然位高权重,但他深知,此事一泄,汉明帝必杀他的头。想起爱妻和两个美丽明秀的闺女,按汉律定然要官卖为婢,或为戎边役妇,他不禁欲哭无泪!
这时才晌午前,校书郎班固手拿一卷木简敲门后进来,见薛大人两眼彤红,便关切地问,“大人要进宫么?这是……”
薛大人细心包好丝绢,脸上带着笑遮掩道,“适才眼为风迷,不碍事儿!”
这可是兰台内室,最锦绣的所在,那里会有风来?班固何等聪明,见薛大人将典藏遮遮掩掩的,似有难言之隐,便抱拳道,“大人,莫非典藏出现差错。若是那位大臣借而不还,或以假乱真,这可是死罪啊……”
薛大人摇了摇头,拿过班固手中的简卷看了,心不在焉地拿笔改了几个字,便匆匆交回班固,起身向章德殿走去。薛大人贪婪地看着天上的白云、艳丽的红日和巍峨的宫殿,他知道这美景自己今后再看不到了!
“薛大人早!”权倌正从外面进来,转过庄德门,却见薛池一个人跪在台阶上,双手高举着一包黄绢和一份奏章,“大人,皇上在画苑,汝这是?”
“下官有罪,请权大人将此折奏明圣上!”
权倌大惊,御史台首辅专程上奏,可不是小事,或许那位大臣又遭殃了。等他弄明白,又不禁感叹万分。薛大人是个本份人,他这是来上了一道请罪奏章啊,且自责、痛惜之情难以言表!身为御史台阁官之首,薛池闻罪自参,这恐怕也只有在吏治清明、民风淳美的永平时代,才会发生!
“大人请稍待,吾即禀明陛下!”权倌不敢耽搁,取了奏章便匆匆进殿。
这天凌晨,汉明帝在长秋宫早膳后,回到章德殿画苑内作了一幅画,《原上寒邪图》画完了,才又至御书房内批阅奏章。
官们会在宣明殿侍驾,权倌看着满案奏章愁上心头。全国各州、郡、封国、县,每日仅需要皇帝披阅的奏章,就有几大筐。汉明帝与三公、尚书台众官,每日从凌晨至夜里二更,都在不停披阅、讨论、下诏。
这四五年,皇上与北匈奴、高原各羌国斗智斗勇,不仅成功破解了羌胡“牧马中州”之策,国内治河大计也进展顺利。现在,羌人已经不敢胡为。而北匈奴连年蝗灾、旱灾不断,国力不济,让大汉终于得到喘息之机。老太监权倌心疼皇上,可也无能为力。
“禀报陛下,御史台薛大人跪在庄德门外请罪!”权倌将薛大人的奏章,放在这一大堆奏章的最上面。
“请罪?彼何罪之有?”汉明帝被权倌说愣了。在满朝大臣中,除了三公外,他最佩服、敬重的,便是这个谨言慎行、勤奋不已的薛池了,出了什么事儿,他能有什么罪?难道又是那郡国出事了,祸及御史台?
除了边警驿报,在朝内三公九卿各府衙,御史台的奏章必须优先呈阅,这是汉明帝一贯的规矩。此时又闻薛池主动请罪,刘庄便拿起奏章看起来。
“超、尧二人姻缘,乃臣牵线。现二人监守自盗,罪不容赦,臣之罪亦不容赦。况臣为兰台书官之首,竟不识真伪,羞煞天下儒士也。臣自知死罪难免,且无脸面示人,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允臣悄然正法,以昭公正……”
汉明帝读完奏章,忽然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起来。
“陛下……”权倌让汉明帝笑愣了,也跟着傻笑着问。
汉明帝没理权倌,只是悄声骂了一句,“呆子……迂腐……彼在哪?”
“正跪在庄德门外,其情奄奄……是否令其进来?”
“进来干吗,让吾听其唠叨?”汉明帝不悦地道,“令其返回兰台,再有失察之罪,必杀其头!”
权倌传旨后,薛池心里欣喜地返回兰台。一边往回走,还一边琢磨着皇帝的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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