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八十一章 何法之有(1/2)
日子如熬粥,已经糊得不能再糊,却还要咽下去。想到有人绝食而死,不知需要何样的勇气和忍功,至少我不能做到。为了所爱的人,为了家人,我必须活下去。
托人,送钱,打点,告求,谄媚……一双鞋底几乎把在市里议政厅所有认识的人的门槛踏破,幸好并不是没有效果。他们大部分人和元存勖的交情还不错,所以总算给他留下了性命,只是要在牢中关上一段日子――这段日子到底多长,却是由加藤一郎说了算。
一日夜里,文沁忽然独自登门造访,那苍白如纸的脸色让我大吃一惊。现在她在唐家生活的很好,根本不应该为什么事如此憔悴动容――虽然丈夫一直病恹恹的,但她毕竟是个少奶奶,独掌一家之权,不必受气,也不必受苦。现在,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别的,只有元存勖。
起初,我很怕她在此多事时节哭闹,乱上加乱。然而,她却出奇的冷静,沉痛的冷静――她本来也有几分像她的哥哥文澍,三分活泼,七分文静,只不过,此刻已经变成了九分九的面如止水,亦或心如止水。
她一定是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才迈进王公馆的大门。只有这里有一种不可脱离的从未脱离的牵挂。
一个人如果毫无牵挂,那么这个人距离空门已经不远。显然,如此年轻、多情的文沁,固然刻意勉强自己心如止水,却还是愿意留在这恋恋红尘里。这一切,只是因为红尘里有个他。
“你是让我亲自去找加藤一郎?”我听完文沁告求我想方设法去救元存勖的话,问道。
元存勖特地叮嘱过我,无论求谁找谁都不要去见加藤一郎,别人尚属有人心、知人语的“人”,但加藤一郎不是。那是人间的恶魔,专门到中国人的世界里屠杀来的。
文沁并不了解加藤一郎,所以才会这么说。对于这个请求,我没有应答。不是怕死,而是知道死而无益――对解救元存勖根本不会有任何帮助。
“你不去我去。”文沁蓦地决然道。
“你也不许去。”我命令道――其实是在转达元存勖的命令。
“你管不到我。”
“这是元存勖的话,他的话你也不听?”
“你是说――他不许我去?”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关于她,元存勖什么也没有嘱咐――因为根本想不到她也会上门询问此事。他所叮嘱的,是我,林秀娘和阿美等人。非常一致的,都是女人,这也足以证明外面人传播的那些冷酷的故事并非虚构,而是血淋淋的事实。
只不过,我担心文沁痴心不改,万一做出什么傻事,那她此前的命就白救了。元存勖的话,她一向奉为圣旨,同林秀娘、阿美等人无二。所以,我只好假传这是元存勖的话。
于是两人皆不再争执,一起默坐着,不久苏曼芝也加入,三个女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发呆。这天晚上,文沁也没有回家――她已经把孩子留给乳母。
这正是夏夜,夜晚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一股暖烘烘的气息。可是坐在大厅里,只觉得每个细胞都在隐隐的发冷,寂寞而悚然。有一阵子很困,但只是拼命的揉眼睛,不愿合上眼睛。我们都知道对方为什么不肯睡,一是因为心里的事像一个又冰又硬的石头,让人睡不着。而是因为害怕,害怕闭上眼睛就做噩梦,害怕第二天醒来会听到什么不幸的消息。
母亲过来看我们几次,劝我们歇息,到天明再想办法,又被我们劝了回去。我已经打算好,明天一早,继续出门拜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金之下,难道没有人伸出援手?只要有爱钱的人,就有救元存勖的可能。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要试一试。
第百八十二章佳人逝矣
黎明之际,天刚微微凉,我和文沁、苏曼芝才各自回屋,和衣而睡。刚要朦朦胧胧的睡着,不知不觉掉入一个沉沉的梦境。像是有人在讲一个熟悉的故事――
一片广袤的荒草地上,烈焰冲天,一个蚂蚁家族的巢穴――聚集着成千上万只蚂蚁,陷入了大火的包围之中。每一个小小的躯体都是那么柔弱,它们看上去必死无疑。忽然,只见众多的蚂蚁迅速聚扰,抱成黑团,然后像雪球一样飞速滚动起来……它们是要集体**?还是打算用这种方式逃出火海?蚂蚁是勤劳的小生命,同时也是珍稀生命的神奇物种。它们像人类一样那么容易绝望而去自杀的。
它们在选择一种自救的方式。
最外围的蚂蚁牺牲了,一只,两只,三只……很快倒下了成片的尸体,都是被烧焦的小火球,被风轻轻一吹,就再看不到任何痕迹了。可是,当无数只黑色的尸体躺在最外围的时候,火线却被神奇的止住了――于是,最里面的蚂蚁得到了生机。
那最外层的蚂蚁中的一个,就是元存勖。中间的,也许是我。守护在最里面的,是我们最爱的家人……
忽然小杨来报,说林秀娘出事了,被加藤一郎给杀了。
半睡半醒中,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叫我。又在喊,“出事了!出事了!”
为什么已经在拼命躲逃的我们始终得不到安宁?只有在如此战乱的年代,只有在一个被异族肆意践踏的年代,才知道尊严和平安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噩梦何时才能休止?
我的确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然而母亲、文沁、苏曼芝都急匆匆的走进来叫醒我时,才知道这不是梦,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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