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私渡就要像个私渡的样子2(1/2)
“但无论如何,玄奘都不会放弃的,”年轻的法师抬起头来,坚决地说道,“圣上如今是无法理解,但相信终有一日,他会理解我的。[t]退一步说,就算一直不能理解,又有什么?玄奘做此事,不为自身,不为圣上,乃是为了天下苍生。就算是刀剑加身,也义无返顾。”
慧威法师深吸一口气,苦笑道:“西行求法,谈何容易!法师可知自东晋法显大师之后,欲往天竺求法者已逾百人?”
“玄奘知道。”
“那么法师可知,他们之中无一人活着回来?”
玄奘抬起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玄奘知道。”
慧威法师被这无所畏惧的目光所打动,不知怎的,竟想起了自己的青年时代,心中既钦佩,又有几分伤感。
“老衲近些年来一直在河西地区修行弘法。以前,这里往来商侣众多,老衲除讲经说法外,更多的便是为那些葬身大漠的施主做法事。唉,这么些年过去,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条路上,他们还都是持有过所的……”
他伤感的目光显得既遥远又深邃,仿佛已经越过寺院的围墙,飞到了茫茫大漠:“就说那莫贺延碛,即使是当地经常行走于沙漠的驼队也不会轻易从中穿越,因为那里既没有水,也没有草,除了绵延数百里的石头和沙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但玄奘知道,也有成功的。昔日法显、智严诸大德,不也都是出家人吗?他们能够西行求法,导利群生,玄奘又有何惧哉?”
慧威法师摇头叹道:“法师有所不知,如今的丝路不比从前了。”
“有何不同?”玄奘道,“法显前辈出发之时,莫贺延碛早已存在。今日之大漠,也是当年前辈所履之地!”
望着这个年轻人灼热的目光,慧威法师缓缓问道:“法师自幼生长于中原,大概从未到过西域吧?”
“是。”玄奘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怎么就敢独自上路啊?”慧威法师只觉得不可思议,“有一件事情你大概不知,其实西行未必非走莫贺延碛不可的。”
“怎么,还有别的路线么?”玄奘既惊喜又惊讶。
“有是有,但法师是走不了的,”慧威法师叹道,“玉门关外,便是突厥人的世界。他们控制着西域诸国,从关外的伊吾、高昌起,一直到‘昭武九姓’,都受他们的节制。突厥各部也时有争斗,战败者沦为盗匪,四处抄掠。听说那些突厥骑兵自小便长在马背上,性子既凶狠又残忍。这些年来,丝路商侣越来越少,大半是因为他们的缘故。”
“但是商侣并没有因此断绝啊。”玄奘道。
“那也快了,”慧威法师道,“以前之所以没完全断绝,全因为靠着莫贺延碛南部边缘,从瓜州到伊吾之间还有一条官道,那里虽然也是戈壁流沙,却有水草,远不似莫贺延碛那般死寂。持有中原过所的商人们都从那条官道上走,可以得到中原军队的庇护。当初西域各国使臣进出中原,走的也都是这条路。”
玄奘听明白了:“如今,朝廷颁布了禁边令,这条官道是不能走的了?”
“不错,”慧威法师道,“况且法师没有过所,更不能走那条道。”
玄奘不再说什么,他本就对那条“官道”不抱希望。北有突厥骑兵,南有大唐官兵,对他这样一个私自出关的求法僧来说,除了莫贺延碛,再无第二条道可走。
慧威法师接着说道:“即使走官道,商侣们也都是成群结队,并且雇有向导引路,镖师保护。否则稍不留神,就可能被那看不见的妖兽引入歧途。莫说是商人,便是当年的法显大师,也是十七八人一起上路,最终到达天竺时,只剩下了他一个……”
玄奘依旧默然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抬起头来,墨黑的双眸一如既往的明亮:“多谢大师点化。大师说的这些,玄奘都已明白。但玄奘出发时,曾在佛前立下重誓,此行不至天竺,绝不东归一步。”
慧威法师知道无法再劝,转念又想,反正李都督执行“禁边令”甚是严厉,你想走也得走得掉才行啊,自己又何必虚耗口舌再多说什么?
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有些多事,干脆转移了话题:“法师前些日子在安圄寺讲经,有幸听闻的僧侣居士们无不交口称赞。只可惜时间太短,清应寺僧众得知此消息时,法会已经结束了。未能亲聆开示,终是抱憾。如今听说法师来本寺挂单,合寺僧众无不欢喜,都盼着能够亲聆法音。法师您看——”
玄奘犹豫了一下,毕竟李大都督是命他立即返回长安的,自己继续呆在凉州已经是违命了,再讲经……
可是佛门弟子宣扬佛法也是天经地义,何况清应寺在这种情况下收留自己,这份恩德着实难以为报……
略一思忖,玄奘终于合掌道:“大师太客气了,清应寺与玄奘有缘,玄奘虽不才,亦愿与这里的同修们共同切磋佛法,以结法缘。”
慧威法师见他答应,欣喜万分,当即叫弟子们去安排讲经事宜。
讲座设在清应寺的大殿里,原本是要设在殿外宽敞之处的,但细细的雨丝仍然下个不停。一位居士告诉玄奘,凉州这地方就是这样,要么不下雨,一旦下起来,只怕要好几。
殿外是冰冷的雨丝,殿内却是热情如火的听经者。在很多人的眼里,端坐讲坛上的玄奘真的就像是一尊佛,他清晰雄辩的口才,庄严肃穆的气度,给听经的人们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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