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战火中的少年 (二)(2/2)
程吟浑身发抖,捂住耳朵叫:“你不要再说啦,不许再说了!”柳军发出一声叹息:“好,不说了,不说了。”语气竟有些沙哑,透着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的沧桑。但是在转过头之后,他马上露出了奸计得逞的得意笑容······怕了吧?我叫你揪我耳朵,我叫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我小屁孩,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还真当我好欺负呢!
程吟真的被柳军所描述的那种炼狱一般的画面吓到了,这种情景,光是想一想都不寒而栗啊。她失神的望着满目苍痍的呼伦湖,说:“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柳军哼了一声:“能如你想象的一样才叫见鬼了!参加过两山轮战的老兵只会告诉你老山的泉水是多么清澈甘美,老山的雾是多么神秘迷人,老山的蝴蝶老山的相思树是多么的美丽,却从来不会告诉你在山溪里泡得肿胀惨白的尸体是多么恐怖,挖工事时挖出的森森白骨甚至还没有烂干净的尸体是多么的恶臭难闻,被地雷炸断的肢体是何等的骨肉狼藉,血肉模糊······”
程吟忍无可忍,又一手揪住了他的耳朵,冲着他的耳朵作狮子吼:“我警告你,不、许、再、说、下、去、了!”
柳军痛得直咧嘴,哎哎直叫:“好好好,我不说了,放手,放手,我的耳朵要让你撕下来了!对了,我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程吟气呼呼的松手,说:“听说她本来是要来找我的,但是当时我已经不在北京了,所以,部队的人把她送到了林鸥阿姨那里,林阿姨应该能照顾好她的。”她的神情变得忧郁,“可是北京也不安全,听说都遭到过好几次空袭,连南宛机场都挨了炸弹,谁也不知道苏军会不会对北京展开大规模轰炸······朝鲜、东南亚、非洲、中东、南美、巴尔干半岛······全世界都疯了,到处都在打仗,到哪都不得安宁!小军你知道吗,在半路上我看到一个妇女抱着个孩子沿着铁路麻木的迈着步子,谁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问她她也不说。在递给她一瓶水的时候我闻到一股恶臭,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孩子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可是她似乎不知道,还是紧紧的抱着他,不管别人怎么劝,就是不肯把那个几个月大的孩子放下来,让他入土为安······我天天都梦到那个已经神智不清,抱着早就死了的孩子沿着铁路一
直往前走,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的妇女,每一次我都从会梦中哭醒······”回想起那悲惨的一幕,这个感性的女孩子悲从中来,眼圈又红了,趴在柳军肩上压抑的抽泣着。
柳军顿时石化了,肌肉绷得比石头还硬,表情夸张,就像有人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大鸭蛋,如果柳维平在这里,说不定会一脚踹死他。笨,太笨了,此时不占便宜,更待何时?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啊!?
防空警报突然拉响,苏军战机又要组团到这边来观光了。柳军赶紧说:“苏军战机要来轰炸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程吟嗯了一声,把眼泪擦干,脸红红的,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柳军没想那么多,开着越野吉普车往满洲里城区飙去,开得那叫一个快。程吟回过头去想再看看呼伦湖和那只小羊,呼伦湖还在,小羊却不见了。她怅然说:“这仗,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呢。”
柳军说:“苏联人死光了,这场战争就结束了。”语气虽然平淡,但是那刻骨的仇恨,让程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这个小屁孩,再也不是那个光着屁股跟在她后面四处乱跑,赶都赶不走的跟屁虫了,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同龄人特有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视生命的冷漠,和杀伐果断的果决。家破人亡的惨剧刺激着这颗幼小的心灵,他的心已经装满了仇恨,再也没有懵懂少年的纯真快乐,有的,只是复仇的yù_wàng,而且这种yù_wàng越来越强烈了!
程吟轻声问:“小军,如果敌人包围了满洲里,你会保护我吗?”
柳军愣了愣,说:“我当然会保护你。”
程吟又问:“豁出你的性命来保护我?”
柳军用力点头:“豁出我的性命不要,我也不会让苏联鬼子伤到你一根汗毛。”
程吟嘴角悄然绽开一个暗笑:“你的诺言我记在心里了,如果你做不到,哼哼,我一定会找你算账的。给你唱首歌怎么样?”
柳军一个急转弯,避过一个深深的弹坑:“好啊!”
于是她唱了,在越发尖厉的防空警报中,在弹坑遍地的草原上,空灵优美的歌声响起:
春风展开神奇的翅膀
也难冲破云雾茫茫、
神速的车轮
难以跨越我的家乡
是这心中的地方
是这蓝色的故乡
沐浴春天和煦的阳光
一湾碧水层
层绿浪
扬起那鞭儿
唤起深处的羔羊哟喂
是我心中的地方
是这蓝色的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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