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壬戌之秋(1/3)
情之一字,最没有意思。
朝华背靠影壁,在明月庄小院之中坐了许久,直至天色渐陈,天色又渐渐铺开一抹光晕,这才觉出些许冷。本是春寒才褪的天,就这般在寒凉的地板上坐一夜也容易生病,然神体不易病,不易死,她撩了一撩头发,半站起身子朝房中看,临衍房中的灯还亮着,一整夜没有熄。
期间季瑶来了一次,许砚之又来了一次。二人皆道,你且先回去睡觉,师兄既已经回来了,想必西海之事有变,你这样给他当门神也不是办法。朝华讷讷看了一眼二人,又看了看微茫见星的天,不发一言。
陆轻舟也来了一次。他醒了酒,揉了揉后颈,往朝华旁边一蹲,道,久仰大名,我不是那个意思。二人闲扯了片刻,一笑泯恩仇,朝华低头苦笑,道:“要说庄别桥的事,临衍他心有余悸难以接受我还能理解。其他人怎的竟也如此刻奇?我同他你情我愿,他那时又未曾婚配——且他婚后甚是和美,我高兴还来不及,怎的江湖上一个二个偏生都开始可怜我?”
陆轻舟摇了摇头,道:“要怎说世道不公呢,若你身作男子,此必成一段fēng_liú佳话。现在扯了这一出,他是那fēng_liú之人,你便是那不羞不耻被众人唾骂之人。莫要误会,情之一字顺其自然,我早知那家伙秉性,对此事毫不意外,对你也无甚意见。”——若非你偏生同他徒弟搅在一起,我还能敬你是个侠女。陆轻舟又叹了一声,道:“我虽不曾见过你,也听他说起过你。不是我说,就你方才所为,若非临衍心软,试问谁能受得了?”
朝华低下头,沉默半晌,道:“……情之一字,当真没有道理。”
“情之一字没有道理,也不妨碍你讲些道理。”陆轻舟此苦口婆心之态令朝华忽然想起了怀君。若他在此,见她狼狈之态,只怕幸灾乐祸,尾巴能翘上天。他见朝华独自出神,讷讷不言,又道:“你二人之事旁人不好置喙,但我听临衍说,你似是晓得这日晷之内情?恰好我近些日子也没什么事,你若信我,且同我也说一说,看看我可能帮上什么忙。”顿了顿,他道:“我始终是你们这一边的,放心。”
朝华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你要从哪一段开始?”她问。
“暂且不急一时,你先将眼下的事情料理完,”他神秘兮兮往临衍房中一指,朝华心知他所谓“眼下之事”断不好解。她也长叹了一声,苦着脸,道:“他今日到底怎么了?怎的从义庄回来后便不太对?”
“此事……”倒也并不全然因为你。陆轻舟低头一咳,思索片刻,道:“你可知他身世?”
“知道。”
“全知道……?”
“全知道。”
陆轻舟点了点头,道:“他自己还不知道。他昨日里捡着个七窍玲珑锁,那锁是别桥的旧物。里头放了几张日记,想来别桥也早知会有这一天,只是因缘际会,谁能料想他得知此身世之秘的时机竟这般凑巧。”
朝华奇了:“那日记是谁的?”
陆轻舟沉默片刻,道:“古越国王后,玉娆。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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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戌年,春,晴
那是我嫁给王上的第三年,我诞下一个女儿,名唤作甄。这孩子姗姗可爱,我同王上欢喜,但孩子依然没能活过两岁。王上立长公主墓,举国同悲,但无论他们怎么样唱祷词,我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的痛苦。
我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
王上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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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戌年,秋,大雨
王上亲征楼兰,大获全胜,举国同庆。我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实在不能同他们一道高兴,王上赐我夜明珠,但我只想要我的孩子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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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冬日,大雪
古越国久旱,终于得见了鹅毛大雪。王上同我说,瑞雪兆丰年,这一场大雪一落下来,古越国的百姓与王家,我与王上都会越来越好。我这般爱我的孩子,也这般爱这个男人。昔年父王将我嫁给他的时候,我断没有想到自己能这般爱他。
后,夏,雨
王上又往西夏亲征,偌大的皇城之中只剩了我一个人。巫医说我失了一个孩子,两年内再不会有第二个孩子,王上大怒,我不相信。上天必不会这般待我,我谨言慎行,问心无愧。上天必不会这般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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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夏,晴
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许诺王上千军,王上信以为真。他说他是妖怪,王上信以为真。但他不会变戏法,样貌也与常人无异,好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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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雨,秋天
今年的雨季竟这样长。王上又往北亲征,我听外头的宫女说,战火经久不息,百姓生活疾苦。我日日对天祈祷,希望老天能让我的王上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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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重重,多为絮语,不值一提。临衍将那几页纸一一扫过,一言不发。影壁外头,陆轻舟与朝华轻声对谈,朝华道:“这般沉痛之往事,庄别桥就将之直接甩给了他,也不怕他承受不了?”
“……他一个男孩子,又不是三岁小孩,”陆轻舟道:“玉娆昔年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她也不过而立之年。”
朝华点了点头,遥夜如水,微茫见星。
***
雨。
老天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我往城墙上迎接王上,黑云压陈,黄金战甲,等来的不是王上,而是他的头颅。我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头颅竟可以鲜活至此,我抱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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