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中 漾漾猛地发高烧 夫妻频频生口角(3/4)
夫”的角色,因为这角色更有利于她的事业发展。何其矛盾。当这个问题今天终于被迫摆到桌面上时,桂英赫然发现这才是她和致远之间的一枚炸弹。人谁无私心?他们都有私心,可惜这种私心是零和博弈的关系。当年自己受够了专门带仔仔的专职妈妈的生活,如今致远也受够了蜷在家里抛掉工作专职带漾漾的生活。马桂英不想委屈谁,更不想辞掉自己的工作恢复原来的角色,可是目下让一辈子被人伺候的七旬老父照顾四岁半的漾漾,她很不放心,即便这已成为她天天眼见却心理上不认知的既定事实。
“问题是你找得着工作吗”——好一句厉害、刁悍又伤人的话,真是极端情绪害死人,马桂英懊悔无及。
家庭的话语权跟经济权永远是同一战线的,拥有话语权的她已经在无形中改变了对爱人的看法。可是朦胧中,她依然保持着曾经对致远的仰慕和崇拜。对同一个人,既仰慕他、害怕他又看轻他、挑剔他;既得意于他又失望于他;既欢心嫁给他又心怀另一种可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马桂英被自己整懵了。
刚才那几句争吵被老马听了个透彻,一方面他得意自己的闺女是这场争执的主动方、上风者,另一方面他意外于桂英说的那句话并且顾虑那句话对他们婚姻的不利。为给致远留面子,老马一直守在外面,两个多小时没进治疗室看漾漾一眼。
致远理解桂英今天的哭闹,理解她近来的委屈和辛苦,可如此难听又挑衅的话他一时无法消受,无数强硬或凶狠的想法在脑海中碾过,不受控制。他握着漾漾的小手,一如既往,一动不动,用身体演绎着着君子风范。
偶尔,言谈或行为会出离常规模式;偶尔,思维的调皮会令人惊讶于大脑如此之野蛮粗放。人是复杂的,好比行善能使人快乐而作恶同样能使人快乐,在这一点上,人工智能望尘莫及。
桂英吃完晚饭进治疗室后,致远双手抱拳出去了。七点多老马回去给漾漾取外套和薄被,期间护士近来好几趟,喂退烧药、查看吊瓶、检查针头、测量体温。转眼到了社区医院下班的时间,儿科医生过来查看一番,建议回家喂药修养,严重的话去大医院的急诊科。医生走后,护士进来拔针、清理医药垃圾。三个大人望着护士来来去去的背影,面面相觑,瞧着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的漾漾,纠结良久。
“大,我带漾漾去北大医院看看。”桂英最先决定。
“医生说了,可以回家养病,现在深秋这温度、这大风,来来回回地折腾病得更严重。”致远双手叉腰,不想大人小孩半夜受罪。
“烧退了没!”马桂英忽然间歇斯底里,候诊区的病人纷纷过来看热闹。
“现在三十九度六,这不是退了点嘛!你大半夜地转到急诊室,急诊那边有没有坐诊的儿科医生先是个问题!那边医生的诊断跟这边一样,那不是白跑一趟吗?要是诊断不一样,重新给漾漾喝药打针,你不怕用药过度伤身体吗?”
“三十九度六是正常体温吗?从上午十一点烧到现在晚上九点,总共退了不到一度这叫‘退了点’?”桂英大吼,引得准备下班的护士过来劝解。
“行了行了别吵了,先抱回家吧!刚喝了退烧药,药劲还没上来呢!要是到了十二点还没退烧你再去大医院——不迟!大医院开车去拢共半个钟头,现在着啥急呢!”老马觉致远说得有道理,于是走上前抱起了漾漾,穿厚外套,裹薄被子,以免路上头受风。如此五花大绑,将孩子抱出了治疗室。
“走吧走吧,人家下班了!”老马回头催促对峙的两人,然后低下头瞅着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社区医院离金华福地的小区大门拢共不到五百米,三人各怀心思,一路走得煎熬。还没到家时老马的电话响了,是仔仔打来的。仔仔放学后见家里空荡荡无一人,一问才知妹妹发高烧了。锁了门,跑出来找他们。还没问几句,敏锐的年轻人立马探出来爸爸和妈妈吵架了,而且吵得很严重。
如此一家人分段落地回家后,老马和致远照顾漾漾睡好,桂英关了门在床上一会生气一会抹泪一会打哈欠,仔仔洗漱完自己睡下了,老马抽完两锅水烟在摇椅上铺好薄被,躺在阳台那边等待。致远一直守在漾漾身边,每隔二三十分钟摸一下漾漾的手心、额头和脊背。老马躺摇椅上睡也睡不着,时而可怜奄奄一息的马天民,时而心疼昏沉不醒偶尔抽筋的漾漾,时而回想吵吵嚷嚷、明显僵着的夫妻俩,胸中好个惆怅,真是折腾的一天。
原本好些事情,放在屯里如家常便饭一般,可端到城里的舞台后样子瞬间变了。夫妻吵架,以前隔村里打一顿便了事,甭管谁打谁,二八分的家庭是最稳固的;人老生病、寿归天年,司空见惯,搁乡里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或回归本源的家常事、白色喜事,放在城里整得那么悲壮、凄惨;再说小孩感冒发烧,有土方法先上土方法,土方法败阵了去看洋医生,这么多年生生不息的农村人正是这般一茬一茬长出来的,偏搁在城里哭哭啼啼、吵吵嚷嚷、大医院小医院地折腾……老马回味这一天,对城市这个矫情的地方真有些瞧不上。
转念一想,社会的发展进步某种程度上等同于更温和、更文明、更理性、更细腻、更复杂、更看重个体、更尊重感受、更妥善地对待社会个体的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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