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蜡烛成灰泪始干(二)(1/2)
在令人悲伤欲绝的《大出殡》喇叭声中,随着吕振国一声令下,跪在黄二愣子灵柩前的他的侄子,把高举过头顶的丧盆子往地上“啪”的一摔,拿着打狗棍子和打狗干粮,扛着灵幡,在两个老娘们儿搀扶下,肩背由黄二愣子棺材头处扯出的三丈白布,转身往院外牵引而行,向西大岗子坟地走去。这个过程在东北民间叫做“背材头”,即“拉纤”。
紧随黄二愣子的侄子身后,二十四个膀大腰圆的工友喊了一声号子,开始抬灵了。
在东北农村,按规矩民间大出殡时抬棺材必须由人肩抬步行,不能用车拉。否则,死者家属会被街坊邻居骂,说“死了没人抬”,意思是说死者生前没有积德行善,得罪人太多。四人抬“一杠”,八人或十六人轮换扛抬,在大出殡的途中只能换人抬杠,但是不能停歇。
走在送葬队伍前面的起码有百八十人,在“呜呜”的小西北风中,哭声一片。按东北民间的说法,送葬的人数多少是检验丧家及死者平日“人缘”如何的标志之一。撒纸钱的走几步就扔出一些,黄黄的纸钱随风飘落在白霭茫茫的乡野上。大约走出十几步,吕振国就会喊一声“磕头。”送葬的人们赶紧回过头来,冲着黄二愣子的灵柩齐刷刷跪在地上,磕上三个响头。黄二愣子家距离西大岗子坟地大约有四五里地,人们磕了多少头谁都难以记清楚了。抬棺材的二十四个膀大腰圆的工友虽然身体强壮,但是路远无轻载,四五里地也累得是气喘吁吁,浑身是汗。从“三十六棚”里往外看,一条乡村的土路上,哩哩啦啦送葬的队伍战线拉得特别长。哭声、唢呐声、号子声汇集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东北民间最原始的大出殡情景图。那场景看着让人伤感,叫人心碎,让人泪水涟涟。
送葬的人群簇拥着黄二愣子的棺椁刚抬出“三十六棚”,走上通往西大岗子坟地的大道,解耀先就发现另有两拨人在《大出殡》呜呜咽咽的唢呐声中,也相继走出了“三十六棚”。解耀先知道,这是关老蔫儿和刘树山的灵柩。和黄二愣子一块儿堆儿葬到西大岗子坟地的。
这时,陆学良就像是很愿意和解耀先这个教书先生拉拉近乎,笑吟吟的走到解耀先身边,伴着他一起向前走。解耀先知道“连翘”找他有事,但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
陆学良见周围没人注意他和解耀先,也不可能听清楚他和解耀先之间说些什么,就笑吟吟的就像是在黄二愣子家的西屋里头恭维解耀先时的一个表情,可是嘴里却低声说道:“你个瓜兮兮的龟儿子,到处杀人放火,想害死老子呀!……”
解耀先猜到了从“连翘”的嘴里不会说出好听的话来。他双手抄在棉袄袖子中,看了一眼“连翘”,也笑吟吟的说道:“你个好话不会好好说的瘪犊子,有屁就放!……”
陆学良愣了愣,仍然笑容可掬的说道:“你戴着我给你做的‘山魈’面具大开杀戒,算你小子有种,反正老子做的面具没人知道!……你杀人就杀人,暴露就暴露,完不成任务你自己负责。你不该把老子给你的药扔到杀人现场别人家的煤柈棚子顶上!你想出卖老子,当叛徒不成?嘿嘿……要不是有自己人及时把药拿回来给我,老子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听了“连翘”的话,解耀先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一个难以饶恕的错误,几乎酿成大祸。那么弥补了自己这个错误的人是谁呢?难道是周毅普那厮?解耀先是知道周毅普是地下党的,或者说周毅普是自己隐蔽战线的战友,那是他叫战智湛那前儿从电视连续剧《悬崖》里知道的。不过,他曾经判断,周毅普和“连翘”不是一条线的。按《保密条例》的规定,两条线的隐蔽战线战友,是不能发生横向联系的,关系再好也得装作路人。不是周毅普又会是谁?弥补了自己错误的这个人当真了不得,他是怎么知道有自己这个人存在的?
忽视细节是一个特工的大忌,包括特种兵在内。解耀先醒悟自己犯了大错,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但还是半斤鸭子四两嘴,就是嘴硬。他不动声色,笑吟吟的对“连翘”说道:“嘿嘿……原来你违反规定来见俺,就是为了替横田正雄那个小鬼子出口恶气,跑到这旮沓来骂俺一顿?……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当啥不好,非当汉奸!……”
“呸!……替横田正雄那个小鬼子出口恶气?……替人出气是可怜不是贱儿的手段,我用不惯!……”陆学良吐了一口吐沫,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了,骂道:“要不是延安中央社会部严令我不惜一切代价掩护你、协助你,老子才懒得管你这个过河就拆桥的舅子呢!嘿嘿……老子在正阳三道街为了掩护你逃命,差一点让汉奸狗警察把腰给踢折了,你不知感恩,却忘恩负义,在这旮沓大言不惭!……你这种品德怎么能够为人师表,教工友们认字儿?……”
“呵呵……”解耀先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接着说道:“这就叫狗尿苔不济长金銮殿上了!服不服?……羡慕是可以的,嫉妒是没有必要的,发怒更是不可取的!……”
陆学良被解耀先气得要命,可是又不敢让愤怒在脸上表现出来,让别人看出破绽。他努力装出僵硬的笑脸,一副向“大知识分子”请益的样子说道:“哼!……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不和你叽咯浪了!……老子死冷寒天的来给三位工友送葬,找你是说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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