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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意识提醒她,那是不可能的,荷香是不会再回到这个穷山沟来了,而且,武荷香已经早已不是三年前的她。
想起她,他从心里不免有深深的惋惜和恋念,这么多长时间以来,他从心里还恋恋不舍地装着她,每当望见村口的时候,就会想起去上高中的那天早晨,甜蜜而飘远的那一幕,忍不住就会想起那个天真、纯净,浪漫而柔情的她。
当他穿上税服的第一时刻,似乎有一种缥缈而不定的感觉,仿佛像一根皮绳在渐渐拉近彼此的距离,又仿佛要弹得更远。几年的岁月让彼此历经了许多事,又彼此走向了成熟,同时也浓浓地在彼此间涂上了一层厚厚的墨,生疏了彼此留在记忆里的容颜。
总之,他的心里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在默默潜伏着。
所里有几个女职工,有正式的,也有临时工,正式的基本上都名花有主,没有投主的,他也看不上。那些临时工都是县里有头面的人家女儿,打扮讲究时兴,说话或娇声腻气或趾高气扬,他偶尔会和她们嘻嘻哈哈地玩笑几句,从心底却从未和哪个产生出男女之间那种琴瑟共鸣,总有一种直觉,觉得和那些大家闺秀不是一类人。
曾几何时,他回在城里的时候,也想穿上这身路人羡赏的税服去见一下荷香,去她面前抖擞一下,炫耀炫耀。但是,不知为什么,每到半路的时候又折了回来,他实在不敢让荷香看到自己的得瑟样,因为武荷香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武荷香,那个天真烂漫的乡下丫头了。
不知不觉中,一年过去了,当1982年北国的天空再次飘起零星的雪信,一片片若有若无少气无力的雪瓣从弥漫的空中湮没在尚有温度的大地上的时候,秋天在无声无息中向世界作别,树上零落的树叶在历历寒风中可怜地抓着树梢发抖,微弱的呜咽声只有飘过来的淡薄的雪花能听到,然而却勾不起雪花对它的怜悯和同情。天上的残阳在冷风中颤栗,投向大地的只有朦朦胧胧的灰色的光。
一辆白色旧丰田带兜工具车裹着南方的热气,带着两颗火热的心,不紧不慢地驶进了寒霜满目别来已久的冯阳县城。马路两边已经发黑的残叶败叶湿漉漉地被风掀起来,又摔下去,好奇而稀落的雪花轻飘飘地趴在挡风玻璃上向车内窥望,试图从玻璃上钻进来,然后粉身碎骨,化作可怜的一丝露珠,慢慢消失。
武学兵抓着方向盘,一声不吭地望着前方弯弯曲曲不宽敞的马路,马路边上隔三差五的行人在匆匆赶路,又徒步行走的,有赶着小平车的,使他们觉得不一样的是,骑自行车的人似乎比以前多了好多。
将近三年时光在眨眼间飞过,故乡的变化似乎并不大,村庄破旧的灰瓦房依旧和以前一样冒着灰褐色的炊烟,屋前屋后黄叶凋谢的树木静悄悄地挺立着,没有一点生机,远处光秃秃灰蒙蒙的山背上一层层不平整的梯田依稀可见。
吴成德坐在武学兵旁边,两眼麻痹,似睡非睡,偶尔从鼻孔里传出几丝微弱的呼噜声,看上去他们都显得很疲惫。
“成德,到冯阳县城了,我是先送你回青树还是怎么地?”武学兵一边开车一边问。吴成德像是迷糊了过去,没有回话。
武学兵扭头忘了一眼闭着眼的吴成德,声音加大了许多:“成德,成德——”
“知道了,不用喊了,去干部宿舍区。”吴成德一边嘟嘟哝哝地说,一边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去那里干吗?”
“先去趟郑美丽家吧,这一去三年,该去看看两位老人才对。”
“婚都没结还挺惦记!”
“说彻底是我把人家弄丢的,心里有亏欠啊。本以为这次到广州——可是——”
吴成德的这句话不知对武学兵说过多少回了,他那份亏欠和放不下的牵挂不用再说,武学兵也能真真实实感觉到。
就是因为那点放不下的心迹,才使他们又在广州多呆了一年。两个人本打算去年过年的时候就辞职回来的,但没有想到有一天武学兵开车拉着老板去一家豪华酒店请客应酬时,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女人熟悉的侧影,那个女人跟着一个颠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还有两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
他只是无意中看了一眼,当时没有多在意,走进酒店的时候,一个使他既惊又喜的闪念突然一亮,那个女的好像郑美丽!他在青树供销社见过她,从刚才那个女人的半边脸可以看出来她的表情很冷漠,而且被夹在三个人中间,难道真的是她?
于是,他来不及多想,迅速地回头向外跑去,不顾一切地冲向他们。可是,遗憾的是,他还是晚了几秒钟,当他扑向马路边的时候,他们已经坐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刚刚起步而去。他呆在那里足足有几分钟,他曾想到开着车追上去,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打算,老板已经领着客人上了楼上的包间,再说,心里还不能确定那个女的就是郑美丽,也许是看错了眼。在广州这个界面上,弄错了,就不单单是出个笑话,而且还有可能招来是非。于是,他摇了摇头还是似信非信地返回了酒店。
回去后,他就把这个偶然邂逅的情形告给了吴成德,吴成德接连许多天,每到午晚下班的时间就往那家酒店那里去蹲守,武学兵也悄悄地开出老板的车和他去了几次,每一次都是抱着满满的希望而去,最后又带着浓浓的失望回来。一连好几个月,连郑美丽的头发丝都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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