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李泌(3/6)
色的绨袍包裹下的张九龄佝偻着身躯,他弯弯的脊背似乎全靠他双手中拄着的一根手杖支撑才不至于扑倒,谁会想到这个年迈的老人,竟会是当年的大唐首席宰相。“没有老相公了,只一老渔家翁耳!”张九龄自嘲道。
一阵冰冷江风吹过,两颗白头上的几缕乱发在风中飘起。
张九龄踯躅着转身,撩起蓬帘,一边伸手邀着张守珪,一边向舱内让道:“快,快,来,进来说话。”
张守珪将马缰绳拴在一段栓船的木桩上,便抬腿迈上了船板,船身晃动了几下,张守珪只好伸手握住了张九龄那干枯的手掌,才勉强站稳,跟着钻进了船舱。
船舱并不大,只有一张矮几,四只草垫,几上已备了酒具和几碟佐酒的小菜,另有一盆黄菊正在盎然绽放,显示出主人的朴素和雅致,一个粗陶炭盆中的炭火正旺,通红的炭条和银色的灰屑,向外散发出融融的暖意。
舱外,夕阳没入江边的密林之后,江天已成铅灰色,只在林木和云朵边缘还残存着些许暗红,就像那一盆即将熄灭的碳火,只是连温度都是冰凉的。
两位老人在舱内长座,一时无言,一杯热酒下肚,身上的寒气才得以消减。
“元宝,当初你要入阁,是我在政事堂拦阻了下来,你还怨我吗?”张九龄开门见山的问道。
“哎……”张守珪叹道:“不瞒老相公,要说怨,当初自然是怨的,哪个做节度使的不想出将入相,建立一番至伟的功业?如今来看,老相公竟是对的,什么功名利禄,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啊!”
“元宝,你也不要心灰意冷”张九龄宽慰道:“你毕竟还年轻几岁,仍有机会。”
张守珪又叹了一声,道:“老相公莫要宽慰了,终是某急功近利,持身不正,以往种种,咎由自取……。哪里还有机会呀!”随后,他便把自己的遭遇详述了一遍。
老哈岭一战后,平卢兵马使邬知义重伤不治,在弥留之际他上书朝廷,弹劾张守珪为保存实力而救援不力,致使他孤军被围,损失惨重,奏章中还附上那张缴获的被烧焦了一部分的军令。
天子看后仍不肯相信,便派內侍牛仙童为特使赴幽州节度府调查此事。张守珪担心于己不利,忙以重金贿赂特使。
那牛仙童本来就是个贪财好贿的无卵小人,仗着近两年在天子身边办了几件事得了些宠信,腰杆也挺了起来。
沿路上各州府官员见他小人得志,也不去招惹他,反而都尽量逢迎,如此一来,他便更加飘飘忽忽,忘乎所以起来。
到了幽州,他见张守珪作为国家的封疆大吏,堂堂的一镇节度使竟主动奉上了金光闪耀的数十万贯钱,卑躬屈膝地求他周全,更是将什么职责、王命和国法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邬知义已亡,死无对证,牛仙童便让人锁拿了裨将白真陀罗严刑拷打,最终逼迫他招认是自己假传张守珪将令怂恿邬知义进兵,以至唐军败绩……。随即他故技重施,派人在狱中绞杀了白真陀罗,这一套雕心鹰爪的手段使出来真是滴水不漏,就连在疆场上厮杀了多年,从无数死人堆里滚过来的张守珪见了也不禁毛骨悚然。
然而,就在牛仙童带着数十万贯资财得意洋洋的回朝复命的时候,天子却早已收到了内庭其他官员的举报,还有人将牛仙童的枉法证据一五一十的罗列了出来。天子异常震怒,当即派人将牛仙童凌迟处死。而张守珪贿赂钦差,结交內臣,谎报军功,救援不力,奢侈靡费,营务废弛等罪责也都被一一翻了出来……
金殿上,面色铁青的天子还将写在草纸上的一首《燕歌行》扔到张守珪面前,责道:“你看看人家是怎么说你这个节度使的——‘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你不羞愧,朕还替你脸红呢!”
在被囚禁于大理寺待罪的日子里,张守珪反复地问自己,那张给安禄山的军令怎么就偏偏落到了奚人手中?自己贿赂牛仙童的事为什么败露的如此之快?还有那首《燕歌行》,据说是身边的幕僚高适讥讽自己的诗作,缘何从来没有听其他人提到过?那高适分明是个边疆小吏,他的诗又是谁递到了天子的手中?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被心魔牵引着一步步迈向了毁灭的深渊……
张守珪将这段往事讲完,仰头叹道:“我至今不知当时身边到底伏了多少敌人!”
张九龄听完,也只得轻轻摇头责道:“元宝,你啊……”语气中既有责难,也有惋惜。张守珪毕竟是大唐不可多得的良将,如此结局,虽然是咎由自取,实在也是国家的损失。
一阵江风吹来,岸边传来一声清朗的叹息:“大夫犹在梦中耳。”
张守珪闻言一怔,怒道:“什么人敢在此偷听?”
张九龄却不着慌,一边示意张守珪莫急,一面对着蓬外唤道:“小友来了?还不快进来见过前辈?”
话音未落,只觉船身轻轻一颤,竟有一人已飘身上船。
张守珪心中又是一惊!他是行伍出身,单从这人上船的身法上看,便知此人似有轻功在身。
只见蓬帘一挑,一股清凉的江风裹着一位白衣青年吹入舱中。
那人舒眉朗目,面如冠玉,略显消瘦的身上披一袭霜色道服,手持一柄雪白的马尾拂尘,当真是松形鹤骨,洒脱飘逸。
那人也不客气,自行飘然落座,先向张九龄揖礼问候。又转向张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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