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七星楼遇故(2/2)
曰“七星楼”的客栈是师潇羽在被多次催促之后随手一指定下来的,其他人自无异议。吴希夷早就喉头冒火,急需一口清酒来润一润,所以连行李也没来得及卸下来,他的屁股便已牢牢地粘在了酒楼的那张杌子上了。
师潇羽陪着吴希夷在堂下坐着,看着吴希夷抱着酒坛,仰着脑袋,张着嘴巴,一口不停地灌着美酒,清冽的酒水从他的颔须上淋漓而下,不多时,胸前便湿了一大片,连那小二哥都看傻了眼,啧啧称奇。
师潇羽无趣地干看着,闻着浓郁的酒香灌入自己的喉咙,却只能用淡而无味的茶水来安抚自己躁动的味蕾。
百般无聊之际,师潇羽撅着小嘴,单手支颐,漫不经心地听着那点菜的老汉笨口拙舌地向客人报着菜名,那老汉口齿不甚伶俐,发音吐字带着浓厚的本土口音,和这杂糅着江浙风味和赣鄱风味的酒楼,倒是极为相称,一样的不伦不类。
忽而,眼角的余光瞥到角落里一个熟悉的黑影,那一管铁笛,那一截萎缩的小腿,那一身从头黑到脚的行装,嘿——那不正是那铁鹞子么!
虽然他背对着师吴二人,但是那管铁笛,师潇羽一眼即识。师潇羽心里嘀咕道: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白天遇到他,晚上还遇到他,真是阴魂不散。
“我看你那行李里还有一支笛子,怎么不拿出来?”吴希夷的目光指着师潇羽怀里的“碧落箫”问道。师潇羽从马车上下来后,和南星一道牵着“霜影”去了马厩,回来吴希夷就见她头顶原来玉钗所在的位置上多了一支银凤衔花结簪。
“霜竹是我哥留给我唯一的一样好东西了,可不能再弄坏了。”师潇羽撅着小嘴道。
吴希夷嘿然一笑,并不相信她的说辞,自然,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师潇羽也没有将她在马厩见到铁骊一事告知吴希夷。
“小二,点菜!”师潇羽蓦地高声一喊,吴希夷疑惑地放下酒坛子,问道,“菜不是刚点了么,怎么又点菜?”
“我高兴!”师潇羽清亮的嗓音里透着十分的狡黠。
那铁鹞子闻声,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却不回头。
一人独自坐在角落里,低着头吃着面,鬓角的两撮头发虚无地挡着他那副看一眼就会让人噩梦连连的面孔,尽管如此,他周边的几张桌子也是空无一人,恁是谁都看得明白,那张桌子,生人勿近!
看那样子,不像是他自动与这世界隔绝了,倒似这世界将他排除在外了。
其实此刻的铁鹞子倒也不似之前那番凶戾,头上缠了一圈头巾,把那一头零乱的头发全都牢牢地结束在了头巾之中,虽不那么齐整,但也不那么粗犷。那头巾的颜色依然还是一成不变的黑色,若不是这一抹黑色,也不会引起师潇羽的注意。
“好好好!加!加!加!”吴希夷一时也捉摸不透她的用意,便连声允了。
吴希夷话音未落,一位瘦瘦小小的小二哥已经立在了两人的身旁,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露出两排干净的白牙,点头哈腰地问道:“哟——两位客官,想再来点什么菜?”
“你这儿的铛头能做这牌子上没有的菜吗?”
“咱们这儿的铛头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不管您是要生的熟的甜的咸的酸的苦的蒸的煮的炮的炙的煎的炒的烩的炖的,还是要什么三山鸟兽四海鱼鳖,什么五谷六畜七荤八素,小店都能给你做。”
小二一面洋洋自得地卖弄着他的那根舌头,一面给师潇羽的茶盏里添茶,给吴希夷的酒碗里倒酒。
“仅此而已?”师潇羽面带不屑,“为厨者,颠三倒四人五人六七高八低九变十化。这大鲜小鲜,孰人不会?”
“那熊蹯之胹,芍药之酱。薄耆之炙,鲜鲤之脍。秋黄之苏,白露之茹。兰英之酒,山梁之餐。娘子以为如何?”
“泥古拘方,了无新意。”师潇羽佯作鄙薄之色,“那你家铛头会几种滋味?百种?千般?还是万方?”
“酒米鱼蔬百有余,醯醢盐梅万不足。若问一镬能几味,小店不才,止五味耳。”
“负鼎调羹五味和,人间至味殊不易。不知你家厨子最擅哪一味?”
“治味之道,所重唯时。随时施宜,无味胜有味。若问厨者之所擅,娘子不妨亲试之。”
“那你家铛头通的是十六路,还是二十六路?”
“咱们这铛头,穷海之错,极陆之毛,九州四海,无路不通。不过要说呢,惟有那两浙一路是做得最好的!那些常来的苏吴客商,常说咱这比那什么鼎丰楼的还要好!”小二哥不无自豪地吹嘘着,还一个劲儿地用着一口夹生的吴地腔调跟二人套着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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