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烹茶(3/3)

可是她犹豫了，她不得不承认，她害怕面对。她回来了，用了一种不光彩的手段，尽管这并非她的主意，但她也并未抗拒。

她可以坦然面对所有人，但在玉衡面前，她忽然说不出的心虚，因为她占用的身躯，是他徒儿的。

“两百年了，你的脾气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的直爽。”玉衡打量着她，他不知道自己是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与阿若的不同之处，还是在找属于摇光的那点迹象。

“可是你变了，当年的你有多高洁，如今的你便有多庸俗。”

摇光的话语如同冰锥一般刺入了玉衡的胸口，那样透骨的寒意，令他完全抛去了仅存的一点遐思。

“摇光，我们好好的，不行么？”玉衡的声音甚至有点哀求的味道，摇光嘴唇抖了抖，他真的不再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小师兄了，当年的他，即便自己再是无理取闹，他也仍是月淡风清。

可她也忘了，当年的摇光，何曾对他说过如此刻薄的话？

“还怎么好好的呢？这两百年，我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苦苦捱着，你呢？你在这三千繁华中倚红偎翠，坐拥无上荣光！你听清楚了，是两百年，不是两年，更不是两天！”

玉衡叹了口气，走到红泥小炉边，拨亮了炭火。炉上坐着一盏紫砂茶壶，煮的是他从梅花上收集的雪水。当年的摇光除了修习心法，最爱的便是书法和煮茶这两样，他自从知道她还魂，便准备好了这一切。

“还记得吗？你曾经说过喜欢白居易的这首诗，只可惜做不了那样的雅客。这些日子我想啊，难得如今你我有机会做宾主，不妨一偿你的心愿。”

摇光怔然望着他的动作，炉火灿灿，熏出了她的泪眼朦胧。

“你居然还记得？”

她走过去坐到炉火边上，蒸腾的暖意冻化了她身上的坚冰。

玉衡也坐了下来，将沸水倒入茶盏中。

“我都记着，尽管我这两百年忘了你，但在记起来的那一瞬间，关于你的一切便如昨日才发生一般历历在目。”

摇光眼望着火光，目光中流露出温暖。这世上最能令一个人变得柔软的，莫过于她在意的人，也在意着她。

“可是你竟然忘了我那么久！”摇光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委屈地埋怨。玉衡凝目注视着她，心忽然停跳了一拍，眼前的这个女子，此刻与他的阿若浑然一体。

他瞬时记起这些年阿若在他身边的点点滴滴，记起他替她斟茶，她替他梳头。她纯然地天真无邪，他却时而难以自制地心猿意马。如今，他的摇光回来了，他的阿若又在哪里？

枉他一身修为，竟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住！

想到此处，玉衡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几滴滚烫的茶水洒落到了茶杯外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