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我走了(1/2)
闻健看着按钮上的那只手,大脑一片空白,视线像虫子一紧一松弓着背顺着手爬上去,胳膊、肩、脖子,然后是头。
老大!
老大为什么要按这个按钮啊!
闻健回头的那一刻已经预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连鬼这种超现实的可能都想了,就像上次在最小公倍数演唱会上遇到的小茹。
可是背后站的却是周郝。
老大你脑子里到底想什么?
这个按钮是你千叮咛万嘱咐跟我说绝对不能按的,结果你过来啪的一下按了?
被脏东西上身了吗?
闻健想起之前周郝给他的命令,让江插曲玩个痛快,明知不该瞎想,可念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那个隐暗湿冷的角落飘去。
那里是他和周郝共享的记忆,那里有小茹,有袋子里掉出来的鸳鸯骨灰盒,有服装室里的……
周郝背后突然伸出一个头,问他:“请问你们有录相吗?”
啊!
闻健看到那人的头,尖叫一声,仰天就倒。
与此同时,观众也尖叫起来,那叫声像挨了一刀的猪,嗷一声尖尖的,随着腔子里的血往天上抛,洒出一大片来,散着腥气,盖过闻健的叫声。
六六也在尖叫。
《白雪公主》落幕了,她鼓掌。
叶凡上台了,踩着她借的扫地机器人,气势十足,相当拉风,她很骄傲,她鼓掌。
然后叶凡站在话,也不动作,就那样抱着手立着,仰头看天。
六六也学他,仰头看天,天上什么都没有。
叶凡除了看到舞台的灯光,应该什么也看不到才是。
可是他却看得很仔细,好像用舌头舔着,角落都不放过。
家长们终于发现叶凡的不对劲,一个个停止讨论,往舞台上看。
还有几个家长给叶凡鼓掌,喊加油。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个临时怯场,忘记台词的腼腆小孩,大家要多鼓励鼓励。
曲红莓也在台下鼓掌,喊:“小凡,不要怕!”
她坐下来,看边上的叶凡妈妈。
叶凡妈妈什么都没做,没说话,没鼓掌,甚至都没站起来,眼珠里尽是一片死白,嘴唇哆嗦着,憋着什么,不让它飞出来似的。
那东西一飞出来,好像就会扯出叶凡妈妈一肚子的肠肝肾胃,不留半点东西,而她自己只空了一具躯壳,慢慢瘪下去。
“你怎么了?”曲红莓碰碰叶凡妈妈的手,烫着般缩回来。叶凡妈妈的手不是烫,而是冰,冰得像冬天空手去搓雪,皮上刺冷,肉里沸血,冷热夹着那薄薄的皮,两只手都快烧起来似的。
叶凡妈妈的眼珠子受了惊吓,转了几圈,好像嘀溜溜地响出声,再一听,是舌头在嘴里乱搅,搅出了声。
她边上都是人,又一下子没了,只留她一人坐在椅子上,空荡荡的,风肆无忌惮地吹,吹皱了她的皮肉筋骨,像半开的窗户,啪啪响,开了又合,合了又开,骨头缩起来,肉跟着揪成一块,痛到心里。
叶凡那眼神她见过,在叶凡爸爸身上见过。
那是她抱着叶凡去医院见叶凡爸爸小北最后一面。
小北躺在病床上,陷进去,人比被子还薄。
她看着小北想哭。
小北张张嘴说不出话,她拉住小北的手,小北用手指在她手心写字。
小北只写了几个,手指就没力气,她却认出来了,是那串代码,小北写书的时候,一直跟她说的那个什么外星人的飞碟。
小北写书时就说了,这串代码是呼叫外星人飞碟的代码。
“然后呢?把飞碟叫过来,然后会怎样呢?”她问。
“就会实现你所有愿望。”小北说。
小北现在写这些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叫我召唤飞碟过来,治好你的病吗?
还是把你爸带过来,让他见你最后一面?
那一刻,她蓄积已久的悲痛似是被大坝死死挡住,冲不出去,只能沉下去,暗自激流涌荡,身子绷得紧紧的,鼻子里全是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味道,还有老公身上那将死之人的腐败气息。
她突然不想哭了,反而想笑,笑什么她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小北与其写什么外星人飞碟的代号,倒不如向她承认自己是个外星人还好。
她抱着孩子站在床边,静静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小北在她手上写完字后,就闭上眼睛躺着,要不是心率监控仪还有节律地滴滴叫着,她还以为小北已经死了。
小北突然睁开眼,扭过头,看向窗外,他的食指颤抖着,想要往外伸,却动不了,嘴唇一张一合,像钓上岸窒息在空气里的鱼嘴巴。
她没转头,盯着小北的眼睛看。
如果只看眼睛的话,绝没有人相信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睛。
那光彩、那专注,好像看到一道金光拽起一轮红日,刺破晨雾,化成千道、万道金光,通的一声巨响,点燃他身里残存的魂灵,呀的一声,变成无数只金鸦扑地飞起,盘旋几周,扇着火翅,连成一道长长的火线,投入太阳。
她从没见过小北这样的眼神,即便是热恋时也从未见过。
那眼神像什么?就像是小北真的看见了外星人,那外星人就站在他面前。
她看向窗外,窗外黑压压的一片,上亮下暗,天与山的界限绞杀在一起,进进退退,山涨些,天就退些,边缘没个定形,只有半边的月亮探出来,照亮山顶一小片空地,那里一根刺拔出来,尖尖的捅天,这么远了,还能拔出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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