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半私语声(1/2)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雪，铁马冰河入梦来！”

夜色以深，帐篷内细微而又清晰的诗句传来。

王凌已经死寂的内心，忽然泛起一丝波澜，跳跃的火光照在他的面庞上明灭不定。

帐篷内火柴燃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外面的寒气侵入到帐篷里面，躺在火堆旁的姜昭不自觉的翻了个身。

王凌见到仍旧在沉睡中的姜昭，心中有些疑惑。

莫非他也是一名忧国忧民之人？不然怎么会做出如此豪迈悲壮的诗句？

若是他真的心怀大周，又怎会甘愿从贼？

想了好久王凌没有想出头绪，起码眼前这人不像是贪生怕死之辈，不然他又怎会坚决为自己求情？

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今待在贼营只怕是有所图谋了。

王凌不知道贼营有什么好图谋的，在他看来报效国家，当然是入朝为官才是最好的途径，在这里不过是助纣为虐罢了。

不远处姜昭又传来细微的鼾声，似乎仍旧在沉睡中。

王凌轻微挪了挪身子，靠在木墩上已经数个时辰的身体，早就已经麻木，略微一动，身后的木墩忽然倒在地上。

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

姜昭半坐而起，睡眼惺忪的说道：“几时了？”

“寅时”

黑夜中，两人相对而坐，四目相望面上皆是没有任何表情。

姜昭心中一阵激动，好不容易才按耐住没有笑出声来。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这王凌受他父亲影响，是个地地道道的愤青啊。

南宋爱国诗人陆游的诗，拿出来还降服不了一个愤青，这就说不过去了。

要不是意境匹配不上，姜昭自问还可以再整出几十首来。

只要环境配合，满江红抛出来，还不是王炸？

姜昭心中一阵憧憬，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左手满江红右手过零丁洋，站在万军从中挥斥方遒的样子。

“将军可是饿了？”

姜昭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为了吟诗一首今天可算是熬了一个通宵了，不但不能睡，还要装作睡着梦中吟诗的样子，这已经不是考验演技了，而是在比拼耐力！

姜昭走到快要熄灭的火堆旁，重新放进去几根木柴，将火光挑的大了一些又问道：“明日还要行军，不吃饭的话，估计将军撑不了几天的”

“假若王大人在天有灵，想来也不愿将军就此消沉”

“你是谁？”

王凌终于肯认真交流了，姜昭差点激动地热泪盈眶，天可怜见啊自己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姜昭，显圣十一年秀才！”姜昭尽量的克制自己内心激动，淡淡说道。

“显圣十一年”王凌轻声嘀喃，那就是说去年了。

如今已经是显圣十二年的年底了。

“你既然有功名在身，为何背弃圣恩，甘愿为贼？”

姜昭眼中一亮，来了！

真正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一瞬间姜昭影帝天赋临身。

眼圈在片刻间有些泛红，晶莹的泪光在眸中闪烁。

姜昭往火堆旁靠了靠，火中的烟尘入眼，更多的泪水滚滚而出，如同黄河决堤一般。

“姜昭自感罪孽深重，愧对圣恩，本应唯有一死以报陛下”

“但人之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姜昭不吝背负一身骂名，何惧一死？当初刘义起兵短短三日时间，攻入宁远县城，大开杀戮，以致城内十室九空，百姓每日皆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姜昭非是圣人，但亦有拯救黎民之宏愿！”

“只要天下百姓富足，姜昭莫说以身侍贼，就是身受千刀万剐之苦，亦是甘之如饴！”

姜昭眼眸闭合，泪水在眼角滚落，面上有些黯然的说道：“若是将军觉得姜昭心口不一，大可一剑杀了我”

姜昭将身旁的长剑拔出，掷在两人中间。

他没有扔的太远，毕竟演戏是演戏，入戏太深就不好了，真被一剑结果了，哭都没地哭去。

王凌看着地上长剑，久久不语。

良久后，王凌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姜先生大德，王凌佩服！”

“在下一介书生，何来大德之说？”

“姜先生夜前，仍旧挂念帐外的伤兵，可见心中赤诚，王凌空负一身武艺，却不及先生万一，实在汗颜”

“力所能及之事，在下自然不忍坐视惨剧发生，毕竟数千条人命非是等闲？”

姜昭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天色一亮，我便会为将军争取一条生路，届时将军如何打算？”

“若王凌仍有活命之机，愿将这条命送与先生！”王凌面色一整，分外严肃的说道。

姜昭暗中树了一个大拇指，这王凌果然上道。

不枉自己熬了一个通宵，只为向他证明咱们是同道中人。

姜昭走上前，想要将王凌身上的绳索解开，王凌见状轻微侧身道：“先生不可，王凌此刻怎能连累先生？”

“在我的帐中，外人管不到这里”

姜昭不顾他的挣扎，径直将他背后的绳索解开。

“坐下喝碗热汤吧”姜昭指了指身旁的空地说道。

王凌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坐在姜昭的身旁。

端着汤碗的王凌数次欲言又止，每次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姜昭有些好笑的问道：“将军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王凌抿了抿嘴，有些踌躇的问道：“方才先生曾言，人之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王凌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