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沙勿略(2/2)
什么是做不到的呢?’但你知道吗,唐朝到现在一千年的时间,一千年,使我们把这个故事看做了传说,我很难相信真的有这样一生精诚只专注一件事的人。”“一生只专注一件事情其实不难,”沙勿略道:“如果有一天,你有那种强烈的、永不止息的yù_wàng,你无法遏制这种感觉,只要一想道它,你就能浑身沸腾,刹那驱赶走所有的疲惫,燃烧你所有的精神,你觉得自己没有一处是不能奉献的——你就知道了。”
看着若有所思的陈惇,沙勿略问道:“你有信仰吗?”
“在宗教上我没有信仰,”陈惇想了想道:“在生活上我有。”
“那你的这个信仰,”沙勿略反问他:“是否能够让你忍受一切艰难痛苦,而达到你所选定的目标?”
“我并没有做好为之粉身碎骨的打算,”陈惇实话实说:“但我很受感染。我渐渐确定这的确是我要做的事情,但我不知道要做多久,是否持续一生……我更害怕我做的事情在我死后,被诋毁,被推翻,被钉上不能翻身的钉子,我害怕我的事业像浪花一样,无声无息消失在潮头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主说,凡寻找的必能找到,凡走下,必能留下痕迹。”沙勿略道:“我在印度的学校被狂热的印度教徒推翻了,但我的学生们背负着我的信仰,他们会走的更远。很多事情不是一个人奉献所有就能完成的,它是所有人走在一起的去点燃的星火。你们中国有一句话不是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吗?如果你的信仰能影响更多的人,他们再去影响越来越多的人,你的信仰,不就有了意义吗?如果你能为后人指出一条正确的道路,你的所做便会被铭记,不会什么都没有留下。”
陈惇被触动了,他微笑道:“不愧是神职人员,你很善于说服人,我相信你在中土的传教,一定是有成效的。当然我也要提醒你——”
看着欢喜的沙勿略,陈惇道:“东方世界是和西方完全不同的信仰体系,你要传播你的信仰,其实很难。有句话怎么说的,想喝水时,仿佛能喝下整个海洋似的,这是信仰;等到真的喝起来,一共也只能喝两杯罢了——这是科学。东方人是比较宽容的,但如果你强制他们改变已经建立的核心意识,那就有可能遭到抵触。”
陈惇记得不知道是明朝还是清朝的传教士,啥都不懂,一来就强迫中国百姓不许祭祖,不许祭孔,在宗教看来这是禁止崇拜偶像和信仰多神的异端,但实际这是在反对中国传承千年的礼俗,他们对中国国情实在是了解的太少——不过沙勿略似乎是个明白人,他对中国文化的解读还算是通透的,他一进入广东,就主动要求换上了大明的衣服,当然他头发太短,带不上冠,陈惇给他找了个软脚幞头也就是包头巾带上了,他自己还蛮喜欢的,有一天神秘兮兮地告诉陈惇说他发现这种帽子似乎有治疗偏头痛的作用。
胡宗宪的大船很快就来广州接他们了,他们走海路抵达苏州,其实沙勿略和费尔南很喜欢广州的热闹,他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不相信世上还有比广州更繁华的地方,直到踏上了苏州。
两人一出现在苏州城中,就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当然是因为他们的样貌,红发碧眼,蜷曲的大胡子,大胡子的颜色也透着红,那着实迥异于东方人的面貌让所有人啧啧称奇,不过最好笑的就是陈惇茶馆里头的说书人,这老头子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拍着手中的醒木唤回了目瞪口呆的看客:“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这样的人吗?《三国演义》里头,那孙权的模样就是这般,‘高鼻深目,碧眼紫髯’……”
众人一听还真是:“那孙权原来是泰西人串了种啊!”
“谁知道呢,孙权他爹本来就是海盗啊……”
“竟然是这样的吗?”
费尔南和沙勿略走到哪里,就能引发一阵围观的狂潮。大家远远围拢上来,像看稀奇动物一样围观着两人——其实苏州人是见过外国人的,前不久的展销会大家也没有这么称奇,之所以这么轰动,是因为两人都换下了本国服饰,而换上了大明的衣冠,不怪众人有一种“沐猴而冠”的感叹。
他们穿着大明的衣冠,而且还说会说中国话,沙勿略就彬彬有礼地展现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天赋,在和陈惇在船上航行的日子里,他很快就学了许多苏州官话,然后向苏州人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沙勿略。”
众人又发出了一阵惊叹声,然后纷纷问他:“你来自哪里?”“你也是来苏州做生意的吗?”
沙勿略对他们的问题都回答了,然后告诉他们他是来传播宗教的,这下大家更对他刮目相看了,“泰西的和尚!”
“不可能,”一个自谓见多识广的人反驳道:“和尚头上寸草不生的,你看这泰西人脸上的胡子比头发还多呢。”
陈惇坐在马车上,但这两葡萄牙人兴致勃勃地跟在马车后,也不坐车,就这么一步步走路,看到苏州的水田,看到男耕女织,看到小孩在水里捕鱼,一切的一切,都充满安宁和喜悦,也让沙勿略和费尔南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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