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眷恋(1/3)
玉熙宫中,东厂提督、御马监掌印太监陈洪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着:“……孙德田是奴婢推举上来的,原本看他忠心又伶俐,谁知道办事这么不牢靠,这都是奴婢识人不明,是奴婢的错,罪该万死啊!”
当然这家伙也是不肯服气的,当然太监就这点好处,能在皇帝面前辩个明白:“孙德田这狗东西闯了这么大的祸,让皇爷生气,确实是他该死,可是他别的没有,一颗忠心是有的,肯给皇爷赴汤蹈火。去了那豪族士绅遍地的江南,不下点力气,谁能收的上银子来?江南那些豪门,仗着家里头出了举人进士,良田万顷都不交税,咱们皇上一顿饭不过十二道菜,一年不过八套新衣服,他们比皇上过的还好……皇上想修个大殿,还没有银子呢!”
嘉靖帝“啧”了一声,却又听陈洪道:“他们有那么多钱,现在只是收他们几两银子,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就敢揭竿造反!士农工商,凭什么只让农民纳税?这些商人比农民有钱一万倍却不纳税,这道理说不过去。如今收他们一点商税就造反,那农民百姓收了千年的田税,又有几个造反的呢?”
“朕因边墙、寿宫未完,帑藏空虚,权宜采征商税,”嘉靖帝道:“孙德田去时,朕屡次嘱咐,要他潜藏行事,不可恣肆。可这狗杀才,到苏州不过两个月,就召集地痞游手之徒充当税使公开抢掠,敲诈勒索,争相设卡,重叠征税,激地百姓群起攻之,酿成今日之变。你说错不在他,在江南那帮豪族身上?”
陈洪急忙点头:“就是这帮为富不仁的刁民作梗。太祖爷爷当初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养得他们如今都膨胀了,收他们一点商税就跟杀人父母一样,这次叛乱,就是他们有组织有计划地对抗朝廷,对抗皇命的明证!暴露了他们贪婪自私、罔顾大义的丑恶嘴脸,奴婢恳请皇爷,对这些人一定要严加惩罚,将他们明正典刑,然后就可以查封他们的商号和产业,将他们的资财,尽数充公!”
嘉靖帝也不看他,问道:“黄锦,你觉得陈洪说的有道理吗?”
“哎呦奴婢知道什么,怎比得上陈公公和外头打交道,多得是见识,”黄锦弥勒佛一般地笑着:“奴婢就是想啊,这商税既然说不收就不收已经二百年了,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呢?现在眼前最要紧的不就是孙德田给皇爷惹下的这祸事,怎么麻利解决的问题吗?”
嘉靖帝道:“怎么解决?”
“皇爷最讨厌外头的言官喋喋不休,这一次他们算是捉住了把柄,可定是要谏诤不休了,”黄锦道:“又顶着太祖爷爷的圣训,唯恐不能嚷嚷地人尽皆知。”
嘉靖帝闪过一丝心烦,“士农工商,士人地位最高,而商人地位最低,但士人就能为商人说话,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陈洪当即就道:“因为许多官员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产业或者商铺,如果陛下征收商税,自然他们要反对的。”
“是,”黄锦不顾陈洪恶狠狠的眼神,依旧慢条斯理道:“一个在京六品给事中,月薪不过二两银子,要维持一大家子的花销,妻子老母甚至要给人浆洗缝补衣服,自然要置产了。”
嘉靖点头道:“朕要征税,也不会征他们的税。在山西、两淮、福建广东这些省份,富商大户已经如牛毛一般兴起,他们的财富积累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浙江一省,财富十万两以上的加起来有上万家,过百万两也有上百家。一户之家的积蓄,竟超过了大明两京十三省的税收,闻所未闻呐!朕要收税,也是收他们的税。”
说着忽然暴怒道:“孙德田不体朕意,却对百姓催征榷税,所至肆虐,民不聊生,才逼得百姓揭竿而起,不仅败坏了朕的名声,还要朕来给他的罪行背书!”
密折摔到地上,陈洪偷眼一看,只见上头一桩桩写着孙德田在苏州干下的坏事,比如对于那些胆敢反抗的商民,“不论老少,均捉拿到寺中,施以酷刑。有的被捆住双脚悬在井中,称‘悬头系井’;有的被倒立吊在树上,称‘抽脚朝天’;有的被拦腰束住吊在柱子上,称‘腰束吕公绦’,至于鞭腹笞背更属家常便饭”,他心中一跳,暗骂道这个驴日的东西,平日倒是看不出这一番心肠来,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其实嘉靖帝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准呢?他这次派太监下江南,也并非指望孙德田真能收上多少万两的商税来,只不过借此要摧折一番江南豪族罢了。
嘉靖帝虽然不懂得什么是商品经济的发展,但他早已发现江南的工商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如雨后春笋一般涌出,东南大户对于财富的积累,也超过了历朝历代,个人财产不再专属于权贵阶层,普通的市民似乎也开始有了资产,当然嘉靖帝认为这是朝廷不收商税的缘故,自然也有这个原因。
东南大户聚集了天下财富的六七成,却一直拒绝向朝廷纳税。而东南集天下灵气所在,又是读书人最能出头的地方,同一年的南北榜进士,南榜压过北榜数倍,而最后成为六部高官、入阁为辅的人,从弘治以后,八成都是江南出身。
因为朝廷百官,要么是出身东南,要么被东南收买,全都成了东南豪族的代言人,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而嘉靖帝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股渐渐形成的势力,就像严嵩一直在关注江南世家一样,嘉靖帝发现原本太祖定下的课苏松重税的政策,不知什么时候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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