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一百零五 【世事无长】(1/2)
樱小竹的长话还没说到一半,大野听得鼻子发酸,很不好意思地转转脖子,假装坐累了,站起身到窗边眺远,趁着没人注意快速眨了眨眼,把聚起的水汽冲散。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要是真当着小丸子的面哭出来,该有多害臊啊,以后怕是再没资格批她多愁善感了。
从小到大,他没跟老一辈合居过,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在离清水不太近的县市上住着,逢年过节召他们家过去聚聚,或者偶尔也来清水拜访拜访他们。
虽然跟几位老人离得远了些,平常不大容易见面,但大野一直挺喜欢他们。没上小学前,外公外婆每年都会来他家小住一阵,天天牵着他的手带他出去散步,他总是没走几步就喊累,明明跟着爸妈出去的时候只会逞强,恨不得帮忙多提点东西显显能耐,到老人家面前就不由自主赖皮起来,懒啊馋啊的坏毛病都起来了。
外公腰不好,外婆腿脚不利索,两个人却争着宠他,一个背了没多久,另一个就急着要换班,大野就从一个后背蹿向另一个后背,跟做游戏似的,其实折腾到后来,比他自己好好走还累,但是开心啊。
见爷爷奶奶也高兴,爷爷玩剑玉玩得出神入化,每次喊他过来看,秀技前还要先装出一副“老咯不中用咯”的疲态,临到把戏开场,眼睛一瞪腰肩一挺,手跟游龙一样,活了。旧时传承下来的几式大连招他演练的炉火纯青,年轻人发明的新花样他也能熟稔上手,比如反着玩,握着球把剑颠上天倒着接住,大野操练了好多盘,没有一次和成功沾得上边,只能暗叹上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奶奶话不多,喜欢养花爱好下厨,前一个跟他是没什么关系,后一个就联系得紧了。奶奶做的菜比好些餐厅里做得还好,她会做很多洋气的菜,喜欢自己加些食谱上没有的料,关键是回回都不失手。而且既会做也会吃,每顿都用大公碗盛饭,就着菜吃得干干净净,论胃口一点不比年轻人差,吃相酣畅淋漓,完全看不出会是个慢性子、少言寡语的人。大野和她同桌吃饭总是受其感染,忍不住盯着她看,见奶奶吃得那么香,带的他也胃口大开,一不小心就吃撑了,只能揉着肚子自个笑话自个: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些回忆有多美好,离别的时候就有多难受。
其实这样说并不准确,真正的离别倒不见得跟眼前所见实时同步。
外婆走得很突然。
先是发烧拉肚子,人跟着瘦了一圈,但也没见别的毛病,医院开了药打了针有用见好,大家便都放下心来,外婆也没当回事。谁知过了一个月,又来个头晕嗜睡的毛病,但她自己都说不严重不要紧了,就顿顿吃点有营养的,想着补一补,等身子强些自然就好了。
期间大野被爸妈带去看望了外婆一次,人是消瘦了一些,精神倒不差,也可能是见了许久未见的女儿一家心里高兴才提起了精神吧。大野陪她坐在门廊处晒太阳聊天时,外婆摸着他的脑袋,夸他个子长了,眉眼弯弯的问他:“我们健一以后想长多高啊?”大野从来没操心过自己的身高,也知道这是老人家喜欢拿来逗孩子的老话,便没多上心,随嘴答了句:“都行。”外婆一听就笑了,捏捏他的耳朵,玩笑道:“跟外婆一样高好不好?”这当然是不行了,大野也露出点笑来,摇了摇头。外婆就说:“好哇,那外婆等着看,看健一长得比外婆还高。”
但她……没能看到。
外婆头晕了半个月,在一个雨天早早缩回被窝里午睡,这一睡就再没醒来。
跪在灵堂前,看着花坛中央那张裱在黑色相框里的熟悉笑脸,大野脑里什么都没想,空空的,胀胀的。寺庙的主持在台前敲着木鱼,念着佛经,厅堂里一片肃穆,大家膝盖跪酸了,脚也麻了,只能悄悄活动一下身子,大野跟着一起,慢慢的挪腿。
那天通夜,亲友聚在一块守灵,聊天说话吃吃喝喝,当然也免不了哭哭啼啼。大野听着其他大人谈论外婆生前逸事,也跟着眼酸了几轮,倒没真的哭出眼泪。回头看看外公,老人家也只是呆呆的坐着,有人同他搭话也能应答,就是话说得比平日更慢些。
棺木边点着香烛,烟雾缭绕,大野原本静坐在离花坛不近不远的位置上旁听大人讲话,后来亲戚家的小孩开始到处跑闹惹事,妈妈让他帮忙顾着点,他就起身捉了两个弟妹管教。那两个小孩以前同他见过几面,认他这个哥哥,所以也肯给面子,就乖乖围着他坐了下来。手脚安分嘴里却不肯落闲,非要他讲故事,还不要听老套的童话,他只好讲了几个班上发生的趣事凑数。
俩个小孩就有滋有味的边听,边对着故事里素未谋面的哥哥姐姐评头论足起来:说小杉那么好吃懒做一定会变成牛,说猪太郎一家上辈子肯定都是猪,说小丸子又笨又糊涂,可能没进化好。被他们一来二去的闹呵着,大野脸上也渐渐带了笑。
第二天告别仪式仍先请了和尚念经,又是一群大人小孩规矩跪在软垫上低头默哀,大野恍惚的想着之后的程序,外公作为丧主要上台致辞,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还很认生,平常家里招待来客都把妻子推出去周旋暖场,现在没了外婆帮衬,他会说些什么?大野忽然觉得葬礼上大多数的环节根本没有进行的必要。
外公的致辞果然水平很烂,拿着讲稿还念得结结巴巴,从头到尾都,说的尽是些从范文书上照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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