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兵燹(乙)(1/2)
忽然,西边军号声响起,似有大队军马聚集。涧石爬上高丘,展眼一看,见对面荒原上,数千军马列队,皆是吐蕃旗号,丰王军队也夹杂其中。他顿时心焦:“糟了。郭令公料是如神,薛延龄所言非虚,吐蕃军马和丰王的军队必是去而复返,思图重夺长安。”陈开山也是大为警觉,命一名乡民前去打探,去之未久,见他惶恐万状跑了回来,说道:“不好了!吐蕃兵杀回来了!”。
陈开山一听,满脸激愤之色,便问敌军人数。那人却支吾起来,说道:“不说上万,便有上千。”昆仑奴在一旁,听得急了,追上来逼问:“到底上万还是上千?”那人答道:“一千——不,两千有余。在那两千军马的西面,还有滚滚烟尘,好像还有大军前来集结。”
陈开山把脸沉了下去,沉吟道:“若是三十五十的散兵,必然一举围歼。但是二千多披甲执械的敌兵,乖乖,硬碰不得,我们先往东撤退。”
涧石、牧笛听说是吐蕃兵去而复返,而且军中树立丰王旗帜,原是满心希冀,猜想王献忠就在其中,杜屿蘅、侯希逸必定也在。可是一听敌兵众多,三百乡民绝无胜算,只得听从陈开山的意见,同他们一道顺着山川形势往东南逃窜,以免被西面来的大军遇上。
奔走数日,已近秦岭,来到浐水东南上游。陈开山着人打听,得知吐蕃与丰王的兵马浩浩荡荡向东推进,已到长安南面;他们已得知天子回京,召集诸镇兵马拱卫长安、筹备战事,城内也已戒严,因此不敢贸然攻城,只在长安以南、浐水以西的区域内攻城略地、掳掠百姓。
陈开山唯恐乡民遭遇吐蕃大军,连日投村问户,搜求木板、羊皮,准备渡过浐水。昆仑奴将路上捡来的宝货尽数贴出,买了几户人家的羊群,三百军民饱餐一顿,将羊皮做成皮囊,又伐倒树木,做成数十个羊皮筏子,渡过浐水,来到东岸。东岸是高山密林,三百乡民苦无物资补给。涧石因道:“我们沿着浐水往北走。反正吐蕃兵在浐水西面,我们在浐水东面,他们功不到我们。离长安近些,未必不是好事。”
牧笛说道:“郭令公已经有言,泽路节度使李抱玉正在率军往浐水东岸集结。我们若撞上李抱玉,只恐凶多吉少。”她在担心,当日“双龙会”上已开罪李抱玉,若真遇见了他,自己和偶耕焉有活路?
涧石皱眉道:“我们若畏缩在东南秦岭山中,除了冻饿而死,别无好结果。若果遇见泽路大军,说服他们渡河进击吐蕃兵,你父亲才有生还之机,我也才好抓住一线机会救回屿蘅。”牧笛不再多言。
众人径往北行,不觉夜幕降临,只得循河扎营。夜半时分,天阴无月,唯闻浐水潺潺之声。陈开山、陆涧石难以安睡,在河边散步,竟与偶耕、牧笛、昆仑奴、槐犁相遇。
昆仑奴与槐犁猜拳输了,依着约定脱去鞋袜,要在河水中凝立一刻钟。昆仑奴卷起裤腿,探身下去,水冷刺骨,险些一跤跌倒。他踉踉跄跄,踩到一物,圆溜溜地长着长毛,似乎是人的脑袋!
昆仑奴大受惊骇,“啊呀”一声,一屁股坐在河岸,不住打着寒噤。槐犁低声嘲笑道:“你诈唬什么,想抵赖么,还没到一刻钟呢!”昆仑奴战战兢兢,指着河里说道:“有水鬼,有水鬼!”
偶耕也似看到水中有动静,便来到河水边,顺着河岸摸下去,竟也摸到一个圆溜溜、毛绒绒的东西。他吃了一惊,毕竟胆大力壮,一手将那物事提起。那圆溜溜的物事竟然还连着一个巨大的黑影,硬生生被他从河里拽了出来,激起一大滩水花。
那黑影不是水鬼,乃是一个活物,躯干扭动,而且口吐人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是一个活人,满头黑发被偶耕拽住,一个趔趄摔在河岸上,浑身颤抖,半是寒冷、半是恐惧。陈开山将他擒住,正要审问,却听水中咕咚、咕咚一阵响动,黑漆漆的河水里冒出数十个黑黢黢的头来,皆是活人,在水中瑟瑟发抖、高声哀求道:“我们投降,军爷饶命!”
岸上众人都吓个不轻,退后三步方才站稳。涧石冲着水里的人喝道:“把兵器抛上河岸,便饶你们。”那些人服服帖帖将兵器交出,佝偻着爬上岸来,个个浑身湿透、不住颤抖。
那是一队残兵败将,上得河岸,哀鸿遍野、冻饿交加。陈开山擒住为首那人,乃是军官打扮,未等逼问,那人开口道:“我是光禄卿殷仲卿。你饶我性命,保你升官发财、发家致富。”
涧石深深记得殷仲卿的声音,便从陈开山手中将其揪过,逼问原委。殷仲卿模样狼狈,态度却甚是恭顺,说道:“吐蕃兵,还有那丰王李珙、射生将王献忠,本当往西逃窜,陡然却掉头往东、大举进犯,杀到长安南郊。骆大人有意保我,命我多少建些军功,日后也好在天子面前举荐我。也怪我贪功冒进,才从郭子仪那里夺了四百兵马,我便与吐蕃军马正面交战,却是寡不敌众,被他们杀得惨败。四百兵马,如今只剩四十,泅水过河,保全性命。”
陈开山一听,喃喃道:“乖乖,朝廷的兵马,吃了败仗咧。”殷仲卿道:“长安南面的吐蕃兵有三千之众,而且还有军马源源不断杀到,谁追上去谁吃败仗。”
涧石蔑视殷仲卿,此时见他涨敌人士气灭自家威风,愈发鄙薄,说道:“那是你不识得我。我这便渡河,定要杀得他们人仰马翻。”
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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