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1/3)
盘帝世,人间历两千零一十六年,我五百岁。
在此之前,我一直拿捏不准,关于我漫无涯迹的一生,该从何处开始记述。
万古洪荒,岁月流长。有些时光,虽千万载,仍觉抬眼即过,如飞鸿踏雪,鸿飞雪化,又有些时光,仿佛只是弹指,却历历于心。每当忆起,感时会笑,伤时会痛,在不老、不死、不生、不灭的寂寂永恒中,使我感到胸口的一颗心跳。
师父说,你有一颗不凡的心,至柔软,至刚强。
我低头,苦笑。
弹指之间。
弹指虽短,有六十刹那,一刹那亦有九百生灭。一一道来,惟恐太啰嗦,且容我长话短说。
其中种种,你未必信得,不妨就把它当成个故事,抑或是一个传说。世间已有许多关于我的传说,所以也不多这一个。
盘帝世,人间历两千零一十六年,故事要从这年说起。
那一年,我五百岁,对凡人来说已是难以企及的“高寿”,对狐族而言却只是刚刚长开的小毛头。那一年,自我负气出走盘帝山,厮混人间已有一百五十余载。
这年夏天,我在人间拣了个男人。
是个雨过天晴的傍晚,夏末,日头将落未落,晚霞满天。我从郊外的青云山上往下走。
山不高,但山峰绵延,有几座峰峦林深壁险,山路难行,因此人迹罕至,便成了我理想的秘密花园。我幻化人形五百年,又在凡间人模人样的混了这么多日子,做人已做得极熟,可总有心生厌烦的时候。别的不说,只说两条腿走路这点,就没有四条腿舒服。
我喜欢腾开四足在草地上奔跑,在林间肆意上下,或是索性在水潭中打个滚,然后在岸边微烫的岩石上惬意地打盹,等太阳把全身的皮毛一点点晒干。
那常常会让我想起在盘帝山的日子。
可惜如今这凡间越来越挤,想找段清净时光越来越难,尤其是对一只狐狸而言。
那天还好,我在山上玩耍半天,没碰上什么大惊小怪动不动就尖叫的女人,也没碰见什么不自量力想来追赶我的无聊男人。
天光将尽,我踱步往山下走,经过溪边的时候饮了几口水,对着清澈溪水中的倒影理了理我引以为傲的火红皮毛。
正顾盼自得之时,一阵风过,鼻端嗅到一丝奇异的腥气,我不由扬头,颈后的长毛刷地竖了起来。
有异常。
急急窜进最近的草丛,收拢尾巴,向上风处望去。
远远只见一高大猛兽向这边袭来,速度奇快,只几个纵跃已快要扑至我身前。
那东西黑团团的,颈上的鬃毛乍成一蓬,一眼看去,像是狮子,可看身量又不像,而且见鬼了山林里才会有狮子。无论如何,我定下心来,是兽就好,虽说我的法术烂得一塌糊涂,但好歹有500年道行在身上,对付个把野物应不在话下。而且我看得出,那家伙的目标并不是我。
它在追什么?我纳罕。
思忖间离我不远处的一丛高高的茅草分开一道缝,蹦出个人来,以难以想象的敏捷向前飞奔,眨眼的功夫已掠过我身侧,动作实在太快,快得几乎不似人类。
下一秒,那怪兽也从我头顶一跃而过,追得锲而不舍。
看样子,除非那人会飞,否则今天怕是在劫难逃。
救他不救?我在心里嘀咕。
师兄说,凡人生死自有天命,逆天行事,会遭天劫。上一次我不听他的话,已吃了好大的教训,一辈子都记得。
正犹豫,却见远处那人突然刹住脚步,停在一棵树下,不知是因力竭还是怎的,竟不再跑了。
情况奇突,他身后的怪兽也惊了一下,堪堪顿住身形,定在数步之遥,可这也只滞住它短短几秒,看到猎物并无更多动作,它伏低肩背,眼看就要猛扑过去。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他会死是一回事,看着他死是另一回事。
好吧,或许是他命不该绝,老天才让他遇见我,如此一来,救他一救也是顺天而为。
我为自己找到的理由感到满意。
主意已定,我幻回人形,拾起脚边一根树枝,自藏身之处腾空而起。
“闪开!”
怪兽闻声,扭头过来,我以木代剑,注入灵力,瞄准它头顶刺了过去。
世间百兽以天灵骨最为坚硬,念它好歹是一条生灵,我无心置其于死地,只想弄晕了事,所以未下杀手。
ròu_tǐ凡胎,这一击下去也该差不多了,我笃悠悠地想。
咔嚓!……
我瞪大眼睛,看着手上的半截树枝。
还没等我开始想这是怎么回事,恶兽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朝我的手臂咬去,狰狞的脸上一双玉白的眼睛盯得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电光火石间恍然惊觉——妈呀!这是一只獒!
獒者,恶犬,勇猛善斗,被激怒的獒犬性如猛兽,凶残嗜血。
犬是狐的天敌,只是现存的大多犬类经过人的驯养和一代又一代的杂交,早已脱了野性,所以我虽然天天同大大小小的犬只打交道,却从来都相安无事。
可獒就不同了,我怕它比怕狮虎还甚!
一时间我魂飞魄散,撒腿狂奔,边跑边念定身诀,也不知是因太过慌乱念错了诀,还是那恶犬有什么来历,偏偏就是不管用,急慌慌又胡乱施了几个法术,还是无用。
急死了!只恨自己当初懒散,师兄那么多的本领,耳提面命地传给我,到头来十成只记得一成,最要命的时候,连剩下的一成也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