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山祸(三)(2/3)
止得住大出血,怕是有两下子,要知道大出血这种事即便在医疗条件具备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把人救下。“治当然是得治,但他的情况有点特殊,能不能治得好得看运气。”,吕钟又摆出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在牛根宝眼里俨然是妙手回春,但落在任哲眼里怎么看都还是像江湖骗子。
…………
翌日,牛根宝起了个大早,带着任哲和吕钟去找村里的老羊倌宝大爷。村里的完小两年前就没有学生了,牛根宝很久都没起过这么早,但今天必须早起。他要赶在宝大爷把羊赶进山前找到老汉。
“吕大夫”给小任开出的第一剂药方便是跟着羊倌宝大爷去放羊。用他的话说是苦其筋骨,把体内的毒素排一排。任哲对吕钟的话将信将疑,但对于放羊的事却十分上心。想了一夜,他觉得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他就是个废人,走到哪都一样,但也决不能在牛根宝家混吃等死,所以吕钟的这个安排有他的合理之处,虽然干不了别的,跟着羊群应该不成问题,好歹能凭自己的劳动混口饭吃,况且宝大爷日渐老迈,早就想找个人来作伴。
走到山坳的时候还能看到“三星”,宝大爷就已经准备出门了。夏日夜短,老汉又睡不着,便早早把羊赶了出来。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羊也是一个道理,这几年山里早不见了狼,夜晚放羊也很安全,所以在日头大的岁月里,放羊人喜欢夜里把羊放出去。
老羊倌长着一张黝黑的脸而又沟壑深重的脸,却长了一双鹰隼般的眼。在蒙蒙亮的天色里,他也能准确分辨出来人是谁。
让任哲咋舌的是,老汉能一眼认出连牛根宝都认不出的他。他不只认出了任哲,也认得吕钟。
山里人脾气直,牛根宝不客套,跟宝大爷三两句就说明了任哲和吕钟的来意。
“好的很么。我老汉最稀罕和后生一搭里拉谎了。”山里人烟稀少,牧羊人一辈子独自一人游走在大山,心思单纯且对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光拉谎可不行,你还得管着他们吃喝。”,牛根宝说道。
“就是不知道工钱生产队里咋算。”,宝大爷说着看了眼牛宝根。
“不要工钱,能给口吃的就行。”,吕钟说的贱兮兮,跟来逃荒似的。
“那没问题,现在政策好,吃饭管饱。”,老羊倌满脸褶子挤在一起,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说话间便跟随宝大爷赶着羊进了山,走了好一段,天色才渐渐放亮,南北走向的山在谷里看不到初升的太阳,所以要比谷外暗一些。一大群羊走走停停,边吃边走,所以速度并不快。宝大爷从褡裢里摸出一个馍馍分给任哲和吕钟,人也边走边吃,半个馍馍算是打发了一顿早饭。等到太阳从山隙间露头的时候,羊群已经蹭上了山坡,人也跟到了山坡。
看着西面山上那片巨大的阴影越缩越小,到最后太阳的光辉洒在身上,任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酣畅,禁不住想面对着空灵的大山大喊几声,这种感觉在他家乡的低山丘陵上是断然没有的。
他举目远眺,酝酿着情绪,但还未及张口,那一声呐喊又被生生的憋了回去。
远处,视线的尽头,满目疮痍。
一片巨大的裸露山壁犹如大山的疮疤分外难看,而在几年前,任哲记得,那里还是一片茂密的松涛。当年几乎是在同样的位置,任哲和周大伟躺在山坡上,看着那一片整整齐齐成行成距的松树,还以为是有人拉着皮尺栽上去的,但牛文学说那是一片原始森林,不免心里感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此刻,那片松林早已觅不到往昔的痕迹,只有青灰色的岩石刀劈斧琢一般盘踞在那里。
任哲伸手指了指那里,吕钟会意,戳了一把宝大爷,“光头强啥时候闯你这来了?”
宝大爷一脸懵逼,哪知道光头强是谁。
吕钟原以为说了句俏皮话,到头来自讨无趣,只好换个频道:“那么大片树林咋整没了呢?”
“哦,你说那”,宝大爷也远远望着那片山,“前年就塌了,一整片山连着林子滑下来,掉进河里,把河都堰塞了,后来不知怎么河又开了,把树和石头都冲到下面去了。”
宝大爷一脸平静,这个年纪的人似乎说起什么都已波澜不惊。
“不能啊!”,吕钟说,“山上又不下暴雨,也没听到你这有什么大地震,那么大片山怎么会滑下来呢?”
“虽说不是地震,却也差不多,山里天天放炮,早把山震散架了,加上上边又拦河修了座水电站,山的负担太重了。”宝大爷伸手从褡裢里取出一片手指大小、裁切整齐的废报纸,又拿出一个磨掉漆的八宝粥罐子,扣开盖子从里面捏出一小撮旱烟丝,捻了几下平铺在纸上,熟稔的卷了个烟卷,伸出舌头在烟卷边上舔了一下,一支莫合烟做成了。
“来一根?”,宝大爷将烟递给了任哲,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人的心境,此一时彼一时,任哲一直讨厌烟味,更别说这种燃烧起来还像有股脚臭味在里面的廉价莫合烟了,但此时,他却鬼使神差的想抽一根,于是并没有拒绝。
用防风打火机把烟点燃,半张着嘴夹着风吸进了小半口,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顺着气管扑进了肺里,那是一种烧心的感觉,和高度酒一样浓烈。
任哲被呛得面红耳赤,弯腰咳嗽了几声,直起身子回味的时候却又觉得舒坦,那是一种摧残过后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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