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2)
,一手朝身后一伸:“拿来。”这一次程四娘却没能恰到好处地把安神汤送到皇帝手上,皇帝一捞捞了空,蹙着眉转过身,那张牵连了一整日的脸出现在眼前,仿佛略有些困扰和惊讶的注视着自己,顿时脑袋里轰的一声,窘得无地自容。
半夜不睡,踩着几案趴窗户偷看人家,不要说是人君,就是寻常人家闺秀,这么干的也少见,何况是被那被偷看的人逮了个正着呢?皇帝一张脸热辣辣地,呆了半晌,才想到了个面前说得过去的借口:“朕睡不着,起来观星。”
观星者,观天下气运,观天气收成,听起来倒像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顾沅脸上不见喜怒,垂着眼睛应了一声,恭恭敬敬把那盏安神汤递到皇帝手里:“请陛下进了汤安歇。”
皇帝下意识地一饮而尽,嘴里却尝不出什么滋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赤着脚,一身白绸中衣也不齐整,简直就像个疯丫头,这样好了,昏君的罪名还没洗清,疯子的帽子又结结实实扣在脑袋上了。
她将汤盏放回托盘,站在几案上板着脸死撑人君气度:“朕还要静心观星,你且退下吧!”
顾沅点了点头,却并不退下,将洋漆托盘放在一边,转身到御榻前,悉悉索索地寻找了一阵,捧着双白绫锦袜送到皇帝身前:“夜里凉,请陛下加添。”
倘若等她为自己穿靴着袜,那就真的是把她视作奴婢一流了。皇帝在几案边坐下,快手快脚穿了锦袜,见顾沅朝窗外望了望,举手下了窗屉,更是不自在,还不曾找出什么话说,顾沅已经拿起洋漆托盘,按照礼数朝她屈了屈膝:“请陛下早些安歇。”
好容易和她见了面,就这么两句话?皇帝跳下几案,盘膝坐回锦褥上,理理衣服,总算找回了几分理直气壮,向着顾沅扬声道:“崔成秀可都对你说了?”
“是。”顾沅回身朝皇帝一礼,“陛下肯允诺在明年恩科前还顾沅一个清白,实是天恩浩荡。”
“朕知道你在宫里呆不惯。”顾沅举止和礼数一丝不差,皇帝却莫名地觉出一股疏离落寞来,仿佛有什么硬生生隔在两人之间,让她满腔抚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能说出口的,也一样是君臣奏对的陈词滥调,“且耐心等待,朕接了你的供状,便要给你一个交代,日后自有清白出宫的时候。”
仿佛再说不出什么,皇帝颓然地挥挥手,看着顾沅消失在殿门外。她心头郁郁,第二天起身时心境也不高,伸直双臂任两个司衣替她换了明黄常服,走到殿门口,她朝崔成秀望了一眼,对廊下两排分列的太监使女看也不看,径自几步下了月台,上了龙辇。
“小爷有什么吩咐?”崔成秀哈着腰隔着轿帘请示皇帝。
皇帝声音停了停,仿佛踌躇了一会儿:“朕看她还是脸色不好,待会儿让太医再来诊诊脉,看她先头那几副药喝完了,是不是要换方子调理调理,药材从朕的份例里出。”
“是!”崔成秀没口子应承,“就是少了奴婢们的,也不能少了顾小娘子的呀!小爷就放心吧!”
“还有,”皇帝这一次踌躇的时间更长了些,“昨天晚上星星怎么样?”
“星星?”崔成秀被问得摸不着头脑,“昨晚上跟现在差不离,天阴得厉害,没见有什么星星呀!”
“知道了。”皇帝面无表情地正襟端坐在龙舆里,一番御极万方的稳当人君气度,心里头却是懊恼沮丧无可名状—连这个借口也塌了台,昨天晚上在顾沅面前,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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