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上巳(上)(2/2)
棠虽然玩笑惯了,但是以桓深之傲性,若让他知道自己被如此看待,难免心生芥蒂,柳绵绵忙道:“你不知道他,生的虽好,一张嘴却像刀子一样,半点不留情面,连我都轻易不敢惹他。”季棠笑道:“是么?却也有趣。”她又看了桓深几眼,这才笑向柳绵绵道:“长盈,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我带你上清露阁坐着,那里地势高,看风景再好不过,听歌吹也分外清灵。”
柳绵绵笑着推辞道:“清露阁里坐的都是天家亲眷,我可不敢上去,公主请先行吧,我在此等侯阿娘他们。”
季棠走后,桓深也过来道别,果然是要进内准备修禊乐舞。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才见柳家的车马在门前停下,柳绵绵迎上前搀了母亲,正要入内时,却见先前那辆黑漆马车也到了,一个年长些的妇人带着一个穿绯色半臂,披藕色泥金披帛,头戴帷帽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却都是面生之人。想到那年轻女子多半就是出言骂她之人,柳绵绵不免回头看了几眼,那女子扬起下巴与她遥相对峙,虽然隔着面纱,仍能觉出她满是怒意。
柳绵绵甚是好奇,虽然京中贵女也有与她不睦的,但这女子并不是素日交游的那些人,何处招惹了她,让她如此怨怒呢?
芙蓉苑依着澄江而建,最中心处乃是一个半月形的水湾,沿岸种植着各色奇花异草,其中又数芙蓉最多,花开时节半天都是云蒸霞蔚,风姿艳绝,故而此园以芙蓉为名。如今尚未到芙蓉的花期,但杏花和蔷薇开得正好,远望如一大片绯色烟霞,风起时漫天花瓣袅袅,连水面上都汇出一条浩浩荡荡的花溪,亦是不输芙蓉的另一番风情。
依惯例,凡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均可携家眷到芙蓉苑观赏上巳节庆,众人年年相聚,不免处处都是熟面孔,只是柳绵绵一路行来,却发现不少人家只是淡淡地同她们打个招呼,尤其是那些带着小娘子的,更是像躲瘟疫一样老远就绕开了。
她扁扁嘴,悄声向母亲说:“看来我今天是招了人厌了。”
谢蕴平静说道:“你既不想随波逐流,不免要招人厌恶。”
一家人在戏台前分道而行,男人们去了北面的大卷棚,女人们则在水南,正对着戏台的是天家亲眷们登临的清露阁,阁分三层,从最高处俯瞰,整个芙蓉苑的景致尽收眼底。
水南的卷棚一共两个,中间以围屏相连,夫人们坐在左边卷棚中闲谈寒暄,小娘子们在右边轻言细语,因长辈们不在,胆大些的小娘子偶尔会凭栏向对面眺望——虽然水面开阔,多半也看不见对面的小郎君们,然而这种冒险的举动仍是激起一阵阵娇笑。
柳绵绵随意在一个高桌边坐下,哪知刚一落座,原本同桌的两个小娘子对望一眼,立时站起来向旁边去了,撇下她一个人。她原也不在意,谁想后来陆续又来了几个人,却都宁可到别桌挤着,也不在她边上坐。
柳绵绵明白自己已成了不受欢迎的人,不由一笑,起身走去相邻的一桌,向座中几个素日相熟的小娘子问道:“为何躲着我?”
小娘子们谁也没料到她竟然直接找来发问,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就在此时,身后一个含着怒意的娇细声音道:“她们又不像你这般泼皮无赖,自然是要远着你了!”
柳绵绵循声看去,赫然又是早间那个穿绯色半臂的女子,此刻她已摘下帷帽,一张细眉细眼的薄面上满是嗔怒,见她回脸向她,便怒道:“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怕你不成?”
柳绵绵又看了看她,这才悠悠说道:“好端端的,做什么要你怕我,只是你说话夹枪带棒的,不知是什么意思?”
绯衣女怒道:“柳二娘,因你一个人不顾体统,连累了我们多少人,怎么,还不许我说你么?”
“哦?未敢请教尊姓大名,我又是何时连累了你?”柳绵绵抬眉问道。
注一:化用自杜甫《丽人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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