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清水般的人儿(1/1)

即便是前世的红绫也从未踏足过百里溟寒的府邸，如今竟是顶着一张陌生的脸，以恭贺的名义进入府邸，想来便觉得有几分心寒。

因受皇上倚重，百里溟寒的府邸是几位皇子中最显阔绰的，庭院里的一砖一瓦皆精心煅烧、一草一木皆呈如画风景，小桥亭榭，假山荷塘，置身于此恍若来了蓬莱仙境，堪堪让人有种流连忘返的感觉。

亲事给如仙境的府邸平添了一丝接地气的热闹气息，随处可见红绸绣球和同心结，苏璃珏这一路走来，感慨万千，这便是嫁作人妇的感觉吗？刀光剑影的日子过得太久，天知道她内心多么盼望这一刻的来临。

走到正堂，里面已是人声鼎沸，达官显贵们纷纷殷勤地向身着新郎喜服的百里溟寒道贺，苏璃珏仅匆匆扫了一眼，便识出了几个素来与百里溟寒交好的朝中重臣，还有几个私下里参过百里溟寒不少奏本，曾经是百里炎谷幕下的权臣们竟也倒戈相向，同百里溟寒聊得热络。看来，如今的百里溟寒果真是如日中天，先前秦掌柜说的圣旨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突然间，百里溟寒的目光探了过来，在触及到苏璃珏身上时，明显一怔，不过只是如清风般的一眼，刹时又转向别处。

那个女人。百里溟寒同这一众臣子聊得热络，眼里却仍带着孤冷之气，这不过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常人罢了，不过兀然地，有一身着素衣，发髻间仅插了一支蝶恋花的女子就那样清冷地立于泱泱众人间，仿若世间所有的热闹气息都与她无甚关联，她的那股清辉之气像极了他熟识的那个女子，愕然回忆起第一次在兵营里见到红绫时，她也是这般与众人仿若隔绝开来一般。

红绫。百里溟寒下意识地轻皱下眉，他怎么会想起她，不过是手中一颗弃子罢了，悉心栽培了七八年，最终也如愿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

百里溟寒将目光移开，今日他可是众人的焦点，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绝不能落下任何口舌。

“新娘子来啦。”随着门外喜婆一声嚷嚷，众人停止了言语，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外面。

许萤灵由喜婆搀扶着，步履盈盈地向前走着，火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却遮不住她那颗有些羞涩又满怀憧憬的心。数日前，百里溟寒在宰相府外站了一天一夜，只为得许宰相将许萤灵嫁与他的首肯，许萤灵偷偷从门缝里看了一眼，那孤傲的英姿便深深地烙刻进她心里，她不顾女儿家的矜持，连夜去书房求了父亲。

“灵儿，你要清楚，百里溟寒他是叱咤战场的战神，是云荻国尊贵无比的二皇子，是皇上如今最看中的皇儿，他，可以是睥睨天下的人，却独独不能成为对你嘘寒问暖的丈夫。”许宰相爱怜地看着最疼爱的嫡女，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不在乎，”许萤灵柔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即便他属于天下人，但在我心里只有他一人，若父亲执意不允，女儿便削去这青丝，自此青灯古鱼，永不再嫁与他人。”

“罢了，罢了。”许宰相摇摇头，苦叹道。

“新娘子跨火盆，跨过火盆，红红火火。”喜婆一嗓子将许萤灵的思绪拉过来，她在喜婆的指引下，纤纤玉足跨过火盆。

“皇上驾到。”府外响起高亢的太监声，众人闻言皆俯身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里熹大步流星地走过庭院，来到正堂，走过一路跪拜的众人，径直坐到正堂最上位，才抬手道：“诸位平身，今日诸位都是来贺朕的皇儿娶亲的，大喜之日，不必过于拘礼。”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开始行礼。”喜婆高声喊道。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许萤灵与百里溟寒对拜时，一阵莫名而起的清风吹起了许萤灵的火红盖头，大半张脸就这样显露在苏璃珏眼前，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儿，眼眸里清澈如水，全然看不见半点世俗的杂质，面颊如雪，仿若这世间最纯净的神山仙境，这便是百里溟寒心里想要的女人吗？如清水，半点不被拘泥所沾染，如鲜花，集尽这世间所有的繁华似锦，他所喜爱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女人，全然不是那个满身血腥味的红绫所能比拟的。

她本以为，两个同样清冷孤傲的人可以抱在一起取暖，却不曾想到，一个已堕入深渊的人如何还能再去解救另一个即将堕入深渊的人呢。

那一刻，苏璃珏只觉得心里深处的某个筋骨被剥离，她掩住颤抖不止的嘴，从这热闹的喜宴里快步逃走。

苏璃珏一路走得飞快，将企图追来的百里煜华狠狠地甩在了身后，她才不要任何人的怜悯，她只需要一处僻静之地自己默默舔舐伤口就好。

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到一处偏僻的别苑，此时夜幕已悄悄降临，四下无人，她正好借着这夜色作掩，偷偷将情绪宣泄出来。

自从在这苏璃珏的身体里重生后，原本已经淡忘了哭的滋味的红绫竟然慢慢学会了哭泣，第一次是在天下茶馆，被百里煜华讥笑了一番，这一次，她便不再压抑自己，放声大哭。

哭声与远处隐隐传来的喜乐声交织在一起，两番情绪，一喜一悲，竟也能水乳交融到如此融洽。

苏璃珏哭得太忘我，前世曾习武多年的她竟未曾留意到一旁金桂树上坐着一位翩翩公子，正凝神望着哭花了妆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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