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候腐草为萤(一)(1/2)
孟华宓跟在牙婆身后,和其他几个十二三四的女孩一样,低眉顺眼,双手交叠放在身侧,脚步轻缓,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们从一个小巧别致的月洞门进入到一处庭院,在假山林中穿行了许久,行过小桥流水,才远远瞧见了几间厢房。牙婆轻车熟路地领着她们走进其中一间。
“萧姑姑,没让您久等吧,路上有些耽搁了,”牙婆咧着嘴讨好地笑着,卑躬屈膝地给萧蕖作揖,“您瞧瞧我新收的这批孩子,一个个水灵着呢!”
虽然被叫做“姑姑”,但萧蕖也不过才二三十岁的模样,生得是花容月貌,一身浅碧色交颈撒花襦裙,外罩深色褙子,端坐在降香黄檀木轿椅上,也不抬头也不说话,只端起桌上的茶盏,掀起白瓷盖撇了撇茶沫子,浅斟细饮,只一个简单的饮茶动作,却好似行云流水一般,娉娉袅袅。
良久,萧蕖才抬起头来,端的是一双妙目,不自觉地流转着绵绵情意,声音娇缓,“……第一排第二个、第五个,第二排第一个、第三个和最后一个留下,其余的你且带走罢。还是老样子,银子去月娘那里支。”
牙婆闻言喜不自胜,连连作揖道谢:“多谢姑姑,耽搁您的时辰了,下次我老婆子一定早到。”
萧蕖没回话,漫不经心地一摆手,牙婆就领着人离开了。
“你们跟我来罢。”
孟华宓一行五个女孩亦步亦趋地跟在萧蕖身后,绕过了山水大插屏,这才步入正房大院。萧蕖走进正中央的一间堂屋,“支呀”一声推开门扉,迦南香袭人而来,萧蕖素手微抬撩起珠玉垂帘,珠玉碰撞的清脆声响好似山间溪水潺潺,在整个堂屋里回荡,不绝如缕。
走进了,渐渐能听得娇嗔细语和嬉戏调笑的婉转女声。
“夫人,人带来了。”
萧蕖端庄恭敬地对处于主位的霓夫人行以一礼,原本热热闹闹的谈话声一下子停歇了,环绕在霓夫人左右的女子无一不是千娇百媚,姿容上乘,她们或坐或立,或倚或靠,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孟华宓几人,目光傲慢而挑剔,有几人甚至嗤笑出声。
霓夫人一挥手,萧蕖就规规矩矩地退到一侧。萧蕖单看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但是在这些女子中间一下子就成了毫不起眼的陪衬。
“抬起头来。”
霓夫人声音很轻,但却带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足以震慑人心,叫人难以忤逆她的意志。
孟华宓闻言乖乖抬头,身体战战兢兢地颤动着,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手心都汗湿了。
小时候娘亲说这勾栏章台一类的烟花之地,看似繁华奢靡,流光溢彩,实则肮脏腌臜,清白人家的女子是断然不能去的,即便只是从门前经过也是要坏了名节的。如今,娘亲尸骨未寒,她便被舅舅卖了,跟着牙婆东奔西走,被大户人家挑挑拣拣,终于,还是沦落至此。
“我们飞鸿楼与别处不同,姑娘们有两条出路,姿容上佳,为人伶俐的赐紫檀木名牌,入桑榆轩修习,学成之后可卖艺不卖身,其他人便赐楠木名牌,入红绡阁,得姑姑□□之后就直接到前院服侍。”
霓夫人眼睫低垂,似是悲悯,又好似漠然,“从左手起第一个紫檀、第二三四个都是楠木、最后一个……”
霓夫人眯着眼睛打量着孟华宓,模样出落得倒是水灵,但就是过分拘谨了些,也木讷。别的女孩都知道笑起来会漂亮些,唯有这女孩紧紧抿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实在晦气。罢了,可惜了这好模样。
“楠木。”
霓夫人话音刚落,就有姑娘将名牌一一递到她们手上,上面也不是她们自己的名字,都是之前的姑娘用过的花名,每一个花名背后都是无数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可悲而短暂的一生。
孟华宓拿到的是写着“清瑶”的楠木名牌,虽然心中万般不愿,但也只能认命。她正欲起身,跟着萧姑姑离开,却听得一道深沉的嗓音,如古琴铮铮而来,也沧桑,也寂寥,也缠绵。
“且慢,我瞧着最后一个女孩很合眼缘,不如便把她给了我罢,正好我银浦榭也缺个丫鬟。”
孟华宓原本根本不敢抬头看堂屋里的姑娘们,闻此一言,实在抵挡不住好奇,大着胆子寻声望去。
却见那出声的姑娘是坐得离霓夫人最近的一位,一身石榴红齐胸广袖香云纱襦裙,外罩曳地蝉羽纱裙。云鬓堆鸦,绾着碎玉凌虚髻,耳著明月珰,肌肤胜雪,蛾眉微蹙,一双美目揉碎着清辉,那目光缥缈伤悲,好似梨花一枝春带雨。
她察觉到孟华宓探究的目光,嫣然一笑,一双眼弯成了皎皎新月,孟华宓被那一笑晃了心神,只觉天地都失了颜色。
“倒是个气运好的,”霓夫人意味深长地瞥了忘忧一眼,复又重新打量孟华宓,目光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寻和深意,“你就拿着牌子跟着忘忧去银浦榭当差罢。”
孟华宓眼见着其他女孩都跟着萧蕖走了,她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跟着走也不是,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忘忧见状用帕子掩着唇笑,“跟我来罢。”
言毕袅袅娜娜地起身,仙袂飘兮,环佩铿锵,她执起她的手,莲步轻移,带着她离开了堂屋。孟华宓恐她手心的汗水会污了她的手,但她却毫不在意,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孟华宓在她身后能嗅到麝兰馥郁,沁人心脾。
银浦榭依假山抱碧水,池中栽着几抹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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