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龙神庙(2/2)

水神，也是风花雪月之神、天下一切游艺玩乐的神灵，东方的梨园、娼妓、踢毬人、赌坊也往往拜她。有些国家里龙神庙的年头，甚至比一国的历史还要漫长。”

如此看，这位龙神虽然没有在治水上出过什么力气，倒是一个有趣的土神。

韩英姿隐约想起自己幼年的事情，“我记得小时候，龙神庙是在我们东城的。”

“正是。魏人以为大梁水情稳定，有一半是龙神满意他们祭祀的结果。倒是治水出力最大的墨子会招惹风言风语，不少人攻击你们修筑沟渠，坏了宅邸风水，损减了他们发财做官的缘法。魏王不为墨子会辩白，反将龙神庙从卑下的东城迁到了州桥，愈加尊崇。”

犀首微微一笑，

“也正是搬到了巡逻森严、风气纯洁的州桥，娼妓赌坊都不敢来庙里揽生意了，普通人家也不愿抛头露面来庙中求姻缘。于是庙里只能卖卖普通人看不懂的古书古董了。魏王捧高了龙神，其实反让龙神远离了百姓。”

“没意思透了。”

韩英姿的眼睛在龙神庙的几个青春巫女身上打转。她们都穿着帷幔那么厚的青色衣裳，绘着龙蛇蜿蜒的面纹，耳朵、手腕、腰带、足踝环佩叮当，神容肃穆，冷若冰霜。在韩英姿的神识中，她们都透出炼气士的光。

他向功德箱施了一两银子的香钱，拈了三枝香，奉给正殿的龙神娘娘——那是一个白玉雕成的富态婆婆。可韩英姿记得小时候，在东城的龙神庙里，殿中供奉的却是一位妙龄的美人。至于当年的神像如何美法，那时的他不解风情，是全说不出来的。

犀首小声道，“别看都是妙龄少女的模样，不少人已经是婆婆的岁数。巫女受过龙神的祝福，寿命尽而颜色不老。”

韩英姿只好挑了偏殿书铺上，一位看起来年龄较嫩，脸色稍暖、戴着眼镜的女巫搭讪，

“这位姐姐，我有一个心愿，非求你帮忙不可。”

那女巫不由好奇倾听。

“我听说龙神庙的古书冠绝天下，想求姐姐荐一本赠送给一位朋友。可恨自己读书太少，不知道有什么古书合适一个女孩子读。”

韩英姿犯愁道。

那女巫微笑着思忖，眼前这小孩子彬彬有礼，整齐俊美。他追求的女孩子也必然不差，我这老婆婆可要成人之美。

“女孩子爱读古书，实在是凤毛麟角一般珍稀，你可要像爱护自己眼睛一样爱护。若这女孩子外表安静，心中渴望着不平凡，我推荐这本写女飞侠冒险的卧虎藏龙；若这女孩子是夏花一般灿烂的行动派，我推荐古人王季重的山水游记；若是一个恬静温和的女孩子，自然该读记录人生最青春美好时光的花间词集。”

这些都是寻常书坊不见的高雅著作，巫女却如数家珍。但韩英姿觉得孟青面并不是上面任何一种女孩子。他瞄到了书柜灵异类的图书，发现了不协调的地方，指着一套搜神记问女巫。

“为什么这一百卷的搜神记缺了中间一匣子，四十一卷到六十卷去了哪里？”

女巫的神色有些尴尬。

另一个白皙高挑的女巫努嘴道，“是半个月前一位姑娘来龙神庙访书时挑走的。她偏说我们的搜神记，只有中间那册是古本，其他都是后人拼凑的伪作。宁可付全本的银子，单要中间那册。二青婆婆不乐意，拆开了便不能卖别人了嘛。那姑娘一听，就付了三倍于全本的银子单要中间一册，还让婆婆亲自将书匣送上她家门去。”

韩英姿道，“那是个娇小的女孩子吧？”

二青婆婆气道，“却有一副乖戾心肠。”

她马上想到了什么，关切地劝起韩英姿，“好好的小伙子，不要被刺人的玫瑰扎伤了。”

韩英姿不以为意地笑了，“婆婆，不止您推荐的三种古籍，这套残缺的搜神记我也全要了。我会送给她，教她如何做一个好女孩。”

他望了一眼犀首，犀首晓得韩英姿是讹他银子。魏峥嵘叮嘱过，结交天下奇士，不必吝啬。这冤大头的银子花了就花了，反正不是自己，是魏峥嵘的。

犀首微笑，从纳戒里奉上二百两银子，从龙神庙奉回了三匣水渍虫蛀了数百年的纸头。

女巫婆婆心里嘀咕：寻那丫头做什么？这玉树临风的斯文美男子也不差，一幅忠犬模样，和这口甜的少年也好配成一对。

韩英姿可不知道她的心里话，又请婆婆道，“还能麻烦婆婆指给我们去那姑娘家的路吗？”

“婆婆我可不要再上那丫头的门，看她满脸嘲弄的神色。唉，既然你铁了心要去挨刺……”婆婆唤方才那个高个女巫，“七青，你在庙里也闷久了，领他们去吧，顺便放放风吧。”

七青领命，请韩英姿和犀首稍候，她换下巫女繁缛的衣裳，换上轻捷的便装，往大殿取了一口绘着龙纹的桃木剑悬在腰间，扛着三个书匣出门。

两个男子不好意思让弱女子辛苦，分担了三匣子古书。犀首是鄙薄体力活的书生，假惺惺客气了几句，最后全轮给韩英姿背负，反正他的力气看起来没有穷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