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竹林(1/2)

陶墨素来不喜欢皇宫里的那片竹林。

她还未进转生塔当上一名修补者之前，和朋友一起修习的学校里，就有一片竹林。那些竹子不知什么品种，也不知种了多少年，长的比她在别处见过的竹子都要挺拔高耸，竹子之间的间隙被拉的很大，晴天的时候，高大细长的竹影伴随着斑朔的阳光洒在泥土上，鸟儿在在高处欢唱，孩童在竹间嘻戏，空气中飘荡着竹子的清香。

皇宫里的那片竹林则是另一番气象。那本是李慎的生母杨妃正得宠的时候，让圣人为她建造的，本也不是真的为了在里面赏景作诗，只是为了彰显在后宫中独一份的宠爱。建成的竹林间隔太密，竹叶挡住了大半的阳光，整片竹林显得阴冷潮湿。

后来杨妃中计被圣人厌弃，到了冷宫不久就香消玉损，李慎那时才三岁的年纪，在后宫其他妃子有意无意地针对下，圣人几乎忘记了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再后来李慎被她带回去悉心照料，时间一长，两人关系进了，李慎就带她去那片竹林，她那时候才知道，每年杨妃忌日的时候，李慎都要躲到那个林子里哭上一哭。

于是，陶墨便在那片林子里安慰了他许多次，可以说，陶墨关于那片林子的所有记忆，几乎都是李慎抱着她放声大哭的场面。

竹子原是坚强挺拔的象征，在那座皇宫里，却是李慎唯一可以软弱的地方……

陶墨回过神来，王家大娘子的画作已经在郎君们手里传阅完毕，又让闺秀们也看了看，最后被传到了陶墨面前。

这是一副极其平常的竹画，但胜在作画人技艺高超，画作只用了黑色一种颜色，画出的墨竹隐有一种直冲云霄之势。虽比不上那些名家雅士所做，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陶墨抬眼环视四周，果然见一众郎君对王家大娘子的作品赞不绝口。

闺秀中有不少少女面色难看。朱家的几个姐妹，朱二娘倒还算镇定，她甚至远远地对王家大娘子道了一声“恭喜”；朱四娘却不是能藏的住想法的，面色已经十分难看；朱六娘在人群中看不到神情，朱令月遥遥地跟陶墨对了对口型，她念道：“又是一个穿越者？”

陶墨笑了笑，心觉没必要告诉朱令月真相，就对着她点了点头。

待到众人对王家大娘子的惊讶和赞叹消停了一些，陶墨才上前提笔。

陶墨原想着画一画从前学校里的竹子，那里承载着她许多欢乐的记忆，想起来就觉得阳光遍洒，可真当提起笔的时候，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皇宫的竹林，阴暗潮湿的雨天，身穿锦绣华服却看起来狼狈又弱小的李慎。

她最近关于他们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了，有些人想起来已经没什么感觉，比如朱文昰；有些人的音容相貌却越来越牵动心神。

这可不是好事。她这次的任务是要清除一切破坏者，让世界运转回到原本应有的轨迹。真要算起来，苏倾倾也在她的敌对名单里，而李慎，原本的轨迹里，李慎可不是什么太子皇帝。

她总有一天是要对上他们的，不是像上次对单青那样小打小闹的触碰，是真正腥风血雨的事。

这样想着，她笔下的竹子就少了些坚毅挺拔之气，多了些怀念愁苦，陶墨暗笑自己竟然多愁善感起来，想了想，又在下面添了一只作仰望状的小鸟。

竹林因为不容易被虫蛀等缘故，是很少有鸟类栖隐的，有的那些，也多半生在高处，陶墨这样把鸟画在低处，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但陶墨画画一向随心所欲，二八不做声，她自己觉得还不错，就把画交上去。

至于她作画时一群娘子郎君由于她的身份而对她明里暗里的嘲讽，左右她画作已经出来了，足以堵住他们的口，她自己也便懒得跟那些人理论。

陶墨已经站回到姑娘们一边，就见朱二娘走到作画的桌台旁去。

“她心里气不过我，却碍于家族颜面，连明目张胆地让我下不来台都不敢，就只好把我领来这里，想着先让我出丑，自己再上去补救。这样既不损颜面，又能让我丢脸，她还能踩着我再出一次风头。一石三鸟之计，是正正经经的阳谋。”陶墨对二八道。

［而且你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干的，就算想在你那个祖母面前告她一状都不可能。］二八道。

“就算有证据也没什么用，她们是一家子，我这样后来的，如何也抵不上她们十几年的相处。”陶墨撇了撇嘴道，“最多也就是意思意思就过去了，无趣。”

陶墨正同二八说着，那边郎君原本正拿着画小声交谈，却不知怎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这时，便有胆子大的郎君直接大声对着陶墨问道：“在下是否可以就这副画对娘子提几个问题？”

“郎君请问。”陶墨道。

“竹自古以来皆是挺拔坚毅的象征，娘子的这副画中，这些竹子却缺了几分气势，这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画技不精。”陶墨道。

“不可能！”另一个郎君道，“单从这副画里就能看出，娘子的画技纯熟，已胜过这里的大多数人。”

男子话一说完，陶墨身旁的一众闺秀们就都纷纷质疑，脸上全是不信的神情。

［明明是胜过这里所有人！］二八道。

“我还是要压一压画技的嘛……”陶墨心里对二八说。

“真的是画技不精，我作画也就学了月余，只不过今日赶巧了，画的是我擅长的竹，怎敢得郎君如此赞誉？”陶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