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海的颜色(1/2)

琉璃不相信这个现实。她握住姨母的手，那手干涩枯萎，却还有余温，血也从指缝渗出，沾染了琉璃的双手。紫色的血，越来越浓。越发提醒琉璃，姨母是与她流着同样血液的亲人——她们都是阿嘉伦帝国紫血血统的女帝家族成员。然而穆熙几乎是立即上前，从肩部抱住了琉璃，并试图将她与姨母分开。琉璃挣扎着，压抑在心内的绝望逐渐变成了哭喊。没有人制止她，她可以不顾尊严的哭了。

她的哭喊声与侍女们的哭喊声逐渐混在一起。

一个侍女的面目模糊而凄怆，在琉璃的眼前晃动着，哭诉古镜公主的一生：“殿下太可怜了，殿下就这样死了。殿下本该享受的人生不复存在了！殿下太可怜了！殿下是公主啊，却落得如此下场，殿下太可怜了，太孤单了，太可怜了！”

这份哭诉让琉璃心如刀绞。这个侍女或许侍奉古镜公主多年，每次问安的日子，无论早上或晚上，也许就沉默地守护着古镜与琉璃的短暂相逢。她的穿戴表明，她也不是贵族，肯定没有权利与古镜姨母交谈，但或者她们相视一笑过，或者一起在房间听过夏日打雷的声音。

她们彼此虚度了彼此的年华，填充了这座帝女塔。

她的哭诉声嘶力竭而无力苍白，她应该很善良，眼睁睁看着一个贵为公主的女人，被囚禁15年后离开人世，作为侍女的自己毫无办法，并且命运也随之岌岌可危。

或许是哭诉的内容提醒了四个侍女琉璃的命运更为凄惨，她们哭得更厉害了。而海星太与米尔拉迅速以几乎胁迫的方式将御医押送进来。

御医颤颤巍巍，检查了古镜公主的身体。还在试图扑向姨母、唤醒她的琉璃，被穆熙环绕住身体，紧紧抱住，眼睁睁看着御医的手离开姨母的脸。琉璃绝望了。她感受到了真正的死亡，她感受到了惊恐，她的大哭，转为抽泣。

御医向穆熙欠身，轻声说：“古镜公主殿下已经仙逝。本人作为御医可以证明，在这个过程中，本人一直在场，包括琉璃公主殿下、穆熙男爵阁下在内的所有人，没有任何责任与不轨意图。”

“你做的很好。现在，米尔拉会陪你一起去皇宫，将这个悲哀的消息，向女帝陛下汇报。”穆熙说着，轻轻放开了琉璃。

米尔拉答应了一声，带着御医匆匆离开。穆熙向着海星太点点头，继续下命令：“带上几个贵族出身的侍卫，将古镜公主殿下的遗体转移到一层冰窖。这四个侍女暂且带他们去十层的审问室，不要难为她们，等我亲自审问。”随着海星太的一声“是”，外面自然走来六个白衣士兵，带着还在哭泣的古镜公主侍女离开了。

琉璃凭借着“不要跌倒”的念力苦撑着。她将目光再次投向床上的姨母。夕阳就要完全落下去了，所以，此刻，它的光芒真是最盛的时候，姨母的遗体不断渗出紫色的血沫，并且沉浸在金色的夕阳光芒中，格外诡异。

琉璃看了看穆熙，他紧皱着眉头，也看着古镜公主。

“她好像还有呼吸。”琉璃说。“真的没有希望了吗，男爵？”

“殿下，如果你不害怕的话，我可以陪着你，在这里陪再古镜殿下一会儿。但是，您的姨母已经去世了，御医已经确认了。”

“她怎么会中毒呢？我知道我们是犯人，但真的有人恨我们吗？我们没有一点力量，人们甚至不能和我们说话……”琉璃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穆熙叹口气，将一块孔雀蓝色的绸帕恭敬地递给琉璃，上面有着灰色的花边。琉璃接过来，却没有擦眼泪。她睁大眼睛望着穆熙，“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是这样的，”穆熙的话被打断了。海星太带着四名侍卫进来，他们同样穿着白色军装，袖口有淡紫色花边，与穆熙和海星太一样，代表着自己的贵族出身。其中的两个人，共同抱着一卷厚厚的羊毛地毯。他们向琉璃和穆熙行礼后，走向了大床，并且合作将古镜公主的遗体卷进了羊毛地毯，穆熙握住琉璃的手。琉璃开始颤抖。但她没有回避，一直目送海星太带着四个贵族侍卫将古镜带离房间。

“她会被好好照顾的。她已经不是犯人了，而是帝国最尊贵的公主。”穆熙说。

琉璃将手抽出，脸上毫无表情。“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穆熙没有回答，走向门口，然后，向外毫无语气地宣布：“按照阿嘉伦帝国的道德传统，琉璃公主将在姨母的房间进行片刻的哀悼。”

他说完这些话，回身到琉璃身边，再次拉起琉璃的手，微微一笑：“殿下关在帝女塔，平日只能在南塔，但海在北边。想看看大海吗？”

未等琉璃回答，穆熙的力量已经带她走向了古镜公主房间的大窗。大窗盖着灰色的帘幔。在靠近之前，穆熙放下她的手，手指放在唇间，向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自己快步上前，右手抬起，在半空画了两道斜斜的椭圆，一道金光从他的指缝飞出，化作钥匙的模样，大窗的锁应声而开。

“你会魔法？”琉璃惊叹道。

穆熙只是笑笑，回身将刚刚交给琉璃的蓝色绸帕接过，盖在琉璃眼睛上。他在琉璃身边轻轻说：“不用怕，跟我来。这算是悲伤的今天里，一个小小的礼物吧。”

琉璃陷入了蓝色的盲目中，她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很相信穆熙。他从出现到现在，和她以往遇到的人截然不同。虽然不了解帝国的军队，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