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东流逝水(1/2)
我终是回来了。
鸠兹城。
那烟雨中,模糊,清晰的江南。
我一遍又一遍静静地走过了那一座又一座桥。淡墨色的天空与参差的石拱小桥晕染在一起,一只只带有忧伤的乌篷从桥下经过,木浆轻摇,流水泛着丝丝清澈的涟漪,像是少女结着愁绪的千丝万缕。
我流连眼前一幕一幕,淡淡的琉璃的薄烟笼罩在小镇的上空,那白墙黑瓦的亭台宛如未经装束的少女,婷婷窈窕立在柳畔。我对岸酒肆里依然有文人墨客把酒纵诗,青楼女子琵琶弹唱。那些朗朗上口的诗词在纸醉金迷的晚风里弥散不息,诗客唱:鸠兹郭里晚风斜,十月花香入酒家。细柳提灯红玉树,清波弄月濯寒纱。人闲把盏温吴酒,影乱凭窗绘绮霞。君客远来需尽饮,千樽不负好年华。
我在桥头饮了一杯桂花美酒,然后转身走进纷扰的人群。
因为我不是归人,而只是个过客,所以饮下这杯诀别的酒。
我将在黎明时杀人,破晓后远去。
我在黄昏时分来到城郊的白马寺,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晚霞之中。江南的晚霞如江南的雨一样,妩媚温柔,缠绵悱恻。
这座寺宇已焕然一新,只有那尊破败的大佛依然坐落在黄墙外,只是那参禅的老僧却已不在,他在两年前就已经被一个叫殁鸦的杀手给杀死。
我跪在大佛的面前忏悔。
旁边总有人行至于此,有人对我说,年轻人,不用磕头了,你头磕破了它也不会显灵,它已经死了。
我觉得不对,是因我的罪孽太深,无法被它原谅。
就在这个时候,一瞬间天地忽然黯然失色,一切静止。只有大佛顶上突然出现了一阵不寻常的风。
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片寒冷。
我挥动浣花剑,两道剑光漫天,剑细闪电。
叮叮叮!不间断地三声脆响过后,面前竟然空空如也!然后猛然间转过身,剑气竟已在我的眉睫间。
我不禁诧异,这是,借花问剑!
剑光划过,静止的一切忽然有了动作,枯叶纷纷落下,只是依然寂静无声。
死亡,也是寂静无声的。当我准备迎接它的时候,那柄剑却突然不见了。我眼里只有一个漆黑的人影,他没有面容。然后世界重新有了声音,有了色彩,人影也在大千世界中慢慢消散。这究竟是什么?难道是幻觉?难道这凌厉,漆黑的杀手是我内心的幻化?
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
在我的身后传来那样一句话。
我忽然想起来那是老僧曾说过的话,然后我回头看到了一个年轻的三衣。
三衣对我说,初次见你时,你满身杀气,魔劫缠身而不得解脱。如今已相隔五年,忽觉你有所收敛,善哉!善哉!
我问,大师,敢问我们何时见过?
他答,贫僧法号渡我。
我回想起一年前与他在林中偶遇的情景,可是三衣人僧人渡我,你自身不得渡,又怎渡他人?所以我无需再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去。
这个时候渡我却叫住了我,他问我,你要去哪?
我说,杀人。
他双掌和十,慈悲地念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转过身去,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我问,我究竟该不该杀那个人?
他说,答案在你心里。
我没有回头,但听见他在我的身后叹息,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去吧!
我便转身离去,身后有木鱼声传来,悠远而寂静。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司莹母亲后来被人葬在了鸠兹城清居镇,她坟塚边又多了一座新坟,那将是我日后灵魂安息的地方。我的坟塚空空如也,而旧的坟塚上已经长出了野草,一离一离,似乎在演示着坟下的生命曾经历的死亡和生命的纠缠。黑色的风笼罩在坟墓的上空,我站在坟墓的面前,大风呼呼地吹过去,我的长袍猎猎地作响。
有人突然在我身边说,你不应该回来。
我转身,没有去看,我对她说,我已经回来了。
新殁鸦,武功和炁术超绝,弑杀而残忍。
我知道。
他手上还有蔷薇剑。
我也有浣花。
你可能会死。
我凝视着脚下的空坟,我淡淡地说,我已经为自己掘好了坟墓。你回去告诉他,月圆之夜,西江之畔,一决死战。然后我望向明月,我赶她离开,我对她说,往事如东流逝水,不必再提!你走吧!
后面她没有再说话,我们彼此已无话可说,她转身离去。当她转身的那一刻,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她还是那么倾国倾城,如同少女。瀑布般披散的长发,柳叶般的眉,浓黑深邃的眼眸。洁白如玉的脸颊上两行泪珠缓缓滴落,娥眉微蹙,怀着无限的幽怨。我想去瞧一瞧她,我想叫他的名字,可是他已经走远。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很难过。
然后我听见了一阵惨叫。
当我闻声赶到小镇街头的时候,看到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他的颈上还流淌着血,是一剑割断动脉所致。伤口呈现出黑褐色,我知道剑锋上淬有剧毒,那种毒只有依浣才有,一种叫做“采伤”的莲花。而且空气里还飘着它的花香。
我对着两边的乌墙说,是你杀的?
过了很久,黑暗中果然真的有了回应,说,是我。
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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