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泼皮恨(2/3)
,空地上正有人把废墟中的尸体一具一具地抬出来,黑的,红的,残缺不全的一片,盖上了白色的布匹。附近的镇民们在官府的组织下翻着残缺的断壁残垣,掩着口鼻不时从里面扒拉出一段焦黑的身躯。李婶儿,王大娘,李老头……还有那些小小的半大儿童,都死了,都烧死了……
燕三走进这片自己长大的地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风雪飘摇的夜,四周静得发慌,白雪飘飞,身旁一只死燕子。是的,四周小心交谈的人声逐渐隐去,还原成一片窒息的静,飘飞的白雪变成黑的灰的灰烬碎片,漫天飞舞,死燕子变成了满地的尸体,与大人们跟自己讲的,多年前的情形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真是可怜啊,这片的人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好惨啊,元人真是一群畜生,娃儿都不放过,这条街真真鸡犬不留了……』
『哼……要真是元人倒还好了!』正在搬尸的一名汉子突然道。
『怎么地,不是元人还是谁?布告都说了,元人奸细。不是元人谁这么大仇能杀这么多人?』
『元人?元人身体比唐人高壮许多,相貌也有很大不同,你看那尸体里面有哪个像元人?』
『都烧得焦糊了,谁看得出来?』
『那就是了,毁尸灭迹。我再问你,官府组织围剿,你看看官兵里面有伤亡的吗?』
『咦,这倒也是,尸体里面没一个官兵,也没听说哪个受伤的?』
『布告说几十号元人奸细,官兵一个没伤,元人全灭,你信吗?如果元人这般脆弱,大唐早就灭了大元了,还等得到今天?』
『那你说是咋回事?』
『我一个朋友昨晚就在隔壁街,都看到了,官兵倒是在现场,把小西街围得水泄不通,不准人进出,而后就火起,里面一个人都没放出来,出来的都被射死斩杀了,然后再丢进火里去烧……』
『你说是官兵干的?』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哼哼……』那汉子又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却突兀往前一栽,一个胡子花白的壮硕老头一巴掌扇在他头上,将他扇倒在地,低声怒喝道:『狗日的,你还要命不要?小西街三百多人都能一把火烧了,少你一个是不是?你是嫌命长不是?』
那汉子本要发作,一看身后壮硕老头顿时泄了气,叫了一声『爹』,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周遭人还待起哄,那壮硕老头双眉一竖,道:『没事少嚼舌头,小心知道了太多,也如这些人一般被人一把火烧了灭口!』
众人一凛,细细一想大有道理,三百多人的案件绝对称得上惨烈了,其中还有官府参与,想想都觉得水深得很,要是一不小心陷了进去,怕是骨头都剩不下,一个个顿时噤若寒蝉。
燕三掩饰心内激愤,假装翻检房屋残骸,将这些话都听在耳内。而后趁着不注意,不着痕迹地悄悄走向『乘风快意楼』。
小西街前后通畅,尽头就是『乘风快意楼』,小西街被烧成白地,乘风快意楼却未遭到波及,虽然依旧一片破败,但大榕树青青,树叶婆娑,成了这片白地中唯一的幸存者;
后院中人声喧闹,比之以前的小儿牙牙学舌又是一番光景,南风衙门的十几个捕快正在树下大吃大喝,七八张平时小孩用来写字的矮几并在一起成了酒桌,昔日斯文今日竟被野蛮践踏。院子的角落里一阵血腥气息隐隐传来,一具尸体放在那里,青色的被单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看不出模样,血迹从被单下流出,此时已经结成干涸的紫黑颜色。
来往伺候官兵吃喝的人并不少,燕三混在其中并不突兀,心内却空空的悲伤愤怒,却又被莫名的冷静死死压制,直欲疯狂。
尽管在吃喝,放浪形骸,但那些官兵却也并不轻松,有几个酩酊大醉,有几个魂不守舍,还有几个青白了脸孔,一脸惊恐未消,拼命喝酒麻醉自己,想来这一夜宛如噩梦,会在今后的人生中一次次回荡在梦中。
为首的汉子脸色青白,正是黄守仁身边『文武二将』中的『武将』,南风总捕头魏开杰,四十来岁年纪,此时眉头紧锁,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不笑不怒,脸色宛如僵尸。许是闻到血腥气味,突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一转头看到那青布尸体,憋红了脸道:『搬走!!』转过身又吐得昏天黑地,许是难受,不经意间泪流了满面。
燕三立即和另一个伺候的小厮向那青布掩盖的尸体走过去,心内有种绝望的期待:青色被单确实是曲师的,下面的人或许是别人呢?其实内心深处早就明了:这乘风快意楼从来都只有两个人住,一个是曲师,另一个是自己,再无第二个人;这薄薄的一层青布此时承载了燕三所有的,全部的,最后的希望。
燕三脚下不停,几步抢到尸体头部位置,那小厮一只手掩着口鼻,不情不愿地挪到尸体脚部位置,燕三不顾其他,轻轻揭开被单,心脏剧烈搏动:却见那尸体脖子以上空荡荡一片,大好头颅不翼而飞,抬起头来,盯着那躲躲闪闪生怕碰着尸体的小厮,问道:『头呢?』
声音又干又涩,完全失了形,像是挤出来一般,连燕三自己都不认得。
那小厮一直在这儿伺候,闻言抬起下巴向燕三后面示意了一下,燕三回头一看,在泥土石块间,一个须发纷乱的头颅沾满血迹尘土,宛若被人丢弃的垃圾,血迹半干,燕三走过去将头颅捧起,背对着众人,两滴泪水终于压抑不住,滴落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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