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第174章(1/3)
石咏修这只定窑的瓷枕,都是用的零碎时间,这样算下来,总共用了有两个月。将整只瓷枕修复也已经有了几天功夫,他已经不抱希望,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与亲手所修的文物沟通的“特殊”能力。
没想到此刻,他只是当对方是一只普通瓷枕,甚至是一个“树洞”的时候,对方竟然开口了。这令石咏又惊又喜,撑着桌子站起来,激动地问:“你……请问,请问你是哪一位?”
瓷枕静了片刻,突然反问:“怎么如今的年轻人问起话都这么直截了当的?难道不该先道一声‘小生这厢有礼了’吗?”
语气有些老气横秋,但是声音清脆明亮,听得出来是一位年轻女子。
石咏喜出望外,赶紧说:“小生……我……”
太怪了!
石咏索性大方回应:“我叫石咏,你好!”
瓷枕:……
石咏又问:“不敢请教姑娘名姓。”
瓷枕闻言娇嗔道:“不敢请教你就别请教了呗!”
石咏:这个……
他尴尬无比,无奈之下干脆朝那瓷枕团团一揖,道:“我这人性情直爽,喜欢直来直去,若是哪里得罪了姑娘,先给姑娘陪个罪,请姑娘原谅则个。”
瓷枕这下子满意了,笑着道:“我的名字叫做红娘。”
石咏张口即道:“不可能!”
那边哑了片刻,立即凶巴巴地反问:“怎么不可能?”
石咏这下子才反应过来,他早先就想过这一点,想过这只瓷枕是不是就是“红娘抱过的鸳枕”,但是他想到红娘乃是个唐朝故事中的人物,而这只瓷枕乃是宋代定窑烧制出来的,两者存在时间差,因此他认定瓷枕不可能是红娘抱过的。
可是刚才他那么实诚地断然否定对方的说辞,想必是冒犯了对方,何况又是个年轻娇俏的姑娘,这点儿脾气是一定有的。石咏连忙赔不是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武断了。我该问清楚姑娘再下断语的。”
瓷枕语气稍许放平缓,大方地说:“你问吧!”
石咏想了想便道:“姑娘说自己名叫‘红娘’,敢问主家可是崔相国家,贵主人可是一位名唤‘莺莺’的小姐?”
瓷枕登时笑:“这些你既然都知道,为何又要明知故问呢?”
石咏心想:哪里就明知故问了?这明明是有疑点。
他连忙问:“那,请问姑娘,究竟是唐时人,还是宋时人?”
故事是唐时的,枕头是宋时才烧造的,他就不信,还就问不明白了。
哪知道瓷枕丝毫不觉得这是个难题,银铃似地笑了一阵,道:“唐时的故事,但我是宋时人。”
石咏:这……
可是瓷枕听起来却很兴奋,笑道:“年轻人,看起来你对这‘待月西厢’的故事很是熟悉,那你可知道《莺莺传》与《董西厢》有何不同?”
石咏一下子哑了。
——竟然是这个原因?
对于《莺莺传》、《董西厢》以及后来名声大噪,世人皆知的《王西厢》1,石咏多少有些了解。《莺莺传》是唐时元稹所写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崔莺莺与张生两人相爱结合之后,张生对莺莺始乱终弃,莺莺则嫁做他人妇,而红娘在这小说里只是个寻常婢女。然而这只瓷枕所提到的《董西厢》,则是宋金时候一名姓董的读书人,将《莺莺传》进行了改编,写成的《西厢记诸宫调》,因为作者姓董,所以后世称为《董西厢》。
《董西厢》里,将张生莺莺的结局全改了,始乱终弃改成了大团圆结局,“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也就是在这《董西厢》里,婢女红娘的形象得到了恰到好处的塑造,从此伟光正起来,成为一个敢于反抗封建礼教、见义勇为的角色。
石咏免不了吃惊:“就因为这个?”
“这是当然的!”瓷枕骄傲地答道,“原本的故事里,红娘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婢女,到了董解元手里,才成为个有血有肉的人。所以,我可以骄傲地说一句,我才不是什么唐时人物,有了董解元,才有了我。”
石咏无语,他早已被红娘说得一团乱,什么时代背景、人物形象、作者生平、器皿烧造年代……这些统统搅在一处,叫他一时难以理出个头绪来。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这只“红定”鸳鸯枕上,所附的灵魂,与他正在交流着的灵魂,应当是红娘。
“红娘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适才多有冒犯,请千万莫怪!”石咏再次冲这只瓷枕行了个礼,心里想: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鸳鸯枕登时笑道:“这才像话嘛!”
毕竟这一声“姐姐”,叫人听得极其舒坦。
“她”一转念便问:“泼狗血到底是为了什么?”
石咏绝倒:搞了半天还牢牢记得这茬儿那。
“这‘狗血’,其实并不是真的‘狗血’,意思就是身边发生的事儿实在是匪夷所思,叫人听起来就觉得跟胡扯的似的。”
红娘“嗤”的轻笑了一声,说:“也是,听你发了几日的牢骚,你家近来发生的事儿,确实挺‘狗血’的。”
石咏彻底无语了。
的确,他最近将这瓷枕当树洞,偶尔心里烦闷,有的没的都会对着这瓷枕说说,所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大致都说过了——可他哪里能想得到这瓷枕竟然是有意识的,而且是个这么活泼的性子?
哪知那红娘一听,登时开口,说:“小石咏,不管怎么说,我比你痴长了几百年的岁数。这人情世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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