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大变/如是我闻(10)(1/2)
过去已经过去,将来尚未将来。
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吗?
柳如是没有被醍醐灌顶,反而陷入了更深的魔障,她搁下手中的苍碧剑,从床榻上下来,赤着脚走到门口,打开厢房的木门,就见如水的月光之下,小和尚双手合十,沉谧安宁。
小和尚小心的抬眼一看,就见女子长发披散至脚裸,脸上泪痕未干,着白色中衣,玉足雪白。
他顿时底下眉,垂下眼皮,红唇张合着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呵。”柳如是发出一声冷嘲,带着哭后沙哑的声音艰难出声,“明明很想看,却拘泥于佛门之戒,非礼勿视。”
“阿弥陀佛。”
“明明喜欢,却要受戒色相红尘。”柳如是深深吸了一气,扶着门框的手收到两侧,转身看着月色下的厢房,“若一切都能受戒,又何来受戒。若真五蕴皆空,哪还需要你一个佛门?”
她再嘲一声:“躲避罢了。”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空洞无奈以及百转纠结,让人心为之战栗。
小和尚看着眼前的女子,想到自己身为佛门弟子,却因为惊鸿一瞥,对她倾慕几十年,知她魂魄被困,需要无上法为她护航,因此而到最后达到的大乘境。
又何尝不是?
戒尘、戒尘、戒尘世、戒红尘、戒三千爱恨情仇。
方丈对他说,何以谓之戒尘,你身在红尘,为佛所救,是与佛有缘。
可红尘之劫,却绝不是因为与佛有缘,就能够逃脱的。
那一年桃花灼灼,惑心惑性。
她被秦绍所迷。
他也被柳家如是所迷。
“施主,是我。”小和尚眼中悲悯,她最后听见的悠远绵长的声音又来了,“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他重生,是为了解自己的劫。
柳如是缓缓转头,冰凉哀婉的眉眼之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她颤着唇问过去:“你知道?”
“阿弥陀佛。”他慈悲的看着柳如是,眉眼之中没了少年僧人的青涩腼腆,更多了几分佛门的大慈悲。
“你知道?”她掀起唇角,皓白的齿间紧紧的磕着,眉眼弯下之间泪水滚落。
他知道什么呢?
知道自己被始乱终弃,知道自己一腔痴情错付?知道这红尘里的三千烦恼皆因情故?
兴许是吧。
“施主,我……”
“出去!不要让我看到你!”
少年僧人双手合十俯身对着她一礼,衣衫不整的柳如是长袖一挥往前一指,带出“唰”的一声,哽咽的声音带上坚硬的冰冷。
“贫僧告辞。”
少年僧人沉声静气的走出厢房,柳如是站在月光之下好一会儿,方才往前走了几步,拿起晾衣架上隔着的广袖宽袍,罩在身上。
长袖曳地,裙裾在地上曳出一地尘光,月光流转之间,水色氤氲,站于古老斑驳的旧门之前,她挺胸收腹,抬脚就踢开了秦绍所住的厢房。
一声轰响,清逸俊秀的少年郎惊诧抬首,眸眼相对。
蜡烛跳动着昏黄的光色,少年郎尚且伏在案上挑灯夜战。
“柳姑娘?”秦绍惊愕。
“绍郎。”柳如是眼睫轻颤,眸眼印着氤氲灯火,眉间有揽三千风情。
她依旧赤着脚,雪白的玉足在行走之间染了些许尘埃,裙裾摇曳之中搅动水墨红尘。可她清楚的感觉得到赤裸着的足底与地面相触,寒气冰凉入骨。
秦绍展眉,对着她清浅含笑:“柳姑娘此举,不可谓不唐突。”
“是绍郎先唐突,小女只是唐突回来。”她柔着哭哑的嗓音,轻轻软软,那一双被养的白嫩的纤素之手,覆上少年郎的肩膀,从肩膀上,渐渐游弋到少年郎的胸膛。
隔着一层粗维麻布,他都感觉自己被柳姑娘抚慰爱宠。
心猿意马。
少年郎低头,就见那一双纤素之手上指甲清润明亮。
一如柳家如是。
“如此,怎么都是某得了便宜。”
“我允你得这便宜。”娇娆轻媚的声音源自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带着几分天真的稚嫩,“绍郎,我欢喜你,你可莫要负我。”
“我这人,容易伤心,伤了心,是补不回来的。”
“绍郎,你可莫要再负我了。”
逃不开,挣不脱,解不了,自怨自艾。
凄凄惨惨,可可怜怜,悲悲哀哀。
这次第,不是一个愁字就了得。
粉身碎骨如何?堕入深渊如何?再来一次,又如何?
他秦绍只要活着一天,就是她柳如是的劫,渡不过,灰飞烟灭。
不过灰飞烟灭尔。
什么都没了,秦绍还能如何?
“此生,定然不负。”他沉着声音深情许诺,柳如是听得眉开眼笑。
跳动的烛火发出“噼啪”一声,至极干净的少女端端站回桌案之前,面上疏离:“距小女及笄尚有三年,三年之后,小女等着绍郎。”
秦绍如梦初醒,清风拂过,月色满地,再不见少女身影。
似梦。
可开着的老旧朱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个叫如是的女子曾来过。
翌日,晨曦微光。
标志着柳家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山道之间,薄雾蔼蔼,车声辚辚,倚坐在马车之内的女子手持书卷,眉间带着几分慵懒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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