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如是我闻·番外)(1/1)
重昌三年六月的雪下得极大,丞相府屋顶上的雪盖上了厚厚的一层,世人都说,六月飞雪,必将三年大旱,实乃大凶之兆。
瘦骨嶙峋的她被困在丞相府的一个院子里,手脚都被拷上了锁链。
门被打开,芝兰玉树的秦绍站在门口,对着她道:“听丫鬟说,你没吃早餐。”
她转头看向门口的人,又一次重复:“绍郎,我没负你。”
秦绍看着手中端着的白粥:“我亲眼所见。”
她闭上了眼睛。
大约得休了她吧。
也罢也罢。
“柳家最后的信物在我闺房的樟木箱底的暗格里,你要,便拿去吧。”生无可恋,她用最后的力气咬了舌头。
她隐隐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不过于她而言已经没有关系了。
*
柳如是咬舌的时候,他只觉得心口沉入了谷底,手上似乎没了力气,白粥上冒出热气约莫是有点烫,所以才摔了满地残渣,跟在身后的小丫鬟哭了出来,对着秦绍道:“姑爷,枉我家小姐如此倾心于你。”
他冷冷淡淡的看了一眼小丫鬟,走到床榻边,摸到渐渐冷却的手。
“快,去叫大夫。”他才知道,这个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扎根在了他的心底。
小丫鬟转身就跑。
他将锁链解开来,望着被禁锢的通红的手腕和脚腕伸手给她轻轻揉着,低眉敛目,专注极了。
大夫匆匆的被带过来,秦绍说:“不管如何……我要她活着。”
用尽学到现在的所有医术,最后换得一息尚存,大夫站在那里说,她已生无可恋,是醒不来了。
秦绍握着着那一双瘦的只剩骨头的手,有将她抱在怀中,闭上了眼。她怎么那么瘦呢,他记得初见的时候那个姑娘穿着齐胸襦裙,看见了她笑得温柔低敛。
新婚燕尔的时候他抱着她的时候总是丰盈的恰到好处。
如今却都硌的他生疼。
她差不多睡了一年了,听大夫说,千年何首乌,雪莲花,各种珍贵的药材能将她的亏损的身体养回来,他不惜一切的用钱财去买。
她睡了三年,他归了佛教,每日给她诵经,方丈念他痴情,告诉他,若为她盖一座庙宇,兴许能有转机。
他便用钱财盖上一座辉煌的庙宇,给她塑出金身,并且告文天下,来上香的人都给十文铜钱。
如是庙庙宇香火鼎盛。
他每日晚间兢兢业业的给着金身擦拭,清扫庙宇,得空就来到床榻边陪着这个睡得安详的夫人,春时带着她看百花,夏日带着她游船,秋时带着她去看枫叶,冬日抱着她看雪。到最后搜尽枯肠,他有点愤愤不平:“如是,你快点醒来,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烹茶煮酒的时候,他对她说了好长一段话,得到的是漫无边际的安静。
给她做了新衣裳的时候,他又对她说好长一段话,得到的是漫无边际的安静。
他苦笑:“如是,你是不喜欢这些吗?”
还是漫无边际的安静。
为她弹琴,为她作画,为她下厨,最后他几乎垂垂老矣,佝偻着身子抱着她,哭着说:“如是,你若是再不醒来,我便再不能这样照顾你了。”
那是自她自戕开始,他对她说的算是最重也最实诚的一句话。
在床榻上睡了几十年的人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皱纹横生的脸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再没了呼吸。
*
算命的说,她会活到七十岁,她自戕的时候才二十七,阴间勾人魂魄的铁律是极守时的,所以不到那个时候,是没有小鬼来勾她魂魄的。
她已经被困在了暗无天日的坟墓里不知多少年了,阳间也不知是谁年复一年的给她烧房子烧银子烧各种吃食用物。
今日却奇怪的很,外头居然有个和尚在念金刚经。
“施主,想要出来吗?”
她想,大约不是问自己吧,遂没有理会。
“柳施主,可要出来?”
“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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