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神初九年(4/4)
走路犹如一阵劲风。“卫将军!”众人忽然齐声高喊,将甄文君吓了一跳。
卫将军?他是卫家人?
当今朝堂格局乃是高门居高位,寒门难升迁,基本上大族子弟之间互相推举形成网状势力,能够互相协作照应,以制衡敌对宗族。但凡听见哪个官员姓谢,那肯定是谢扶宸亲戚,又听到哪个要臣姓卫,也肯定是卫纶宗族子嗣,同理严姓、左姓、林姓等人。本来冯氏也十分活跃,不过在洪瑷牵连之下已经死得七七八八。
所以这卫将军是卫庭煦某位亲人的可能性极大,只不过铁柱一般的将军和卫庭煦在外貌上没有半分相似。
此人正是卫纶胞兄的长子卫允。当初谢扶宸的小儿子谢长流被撤兵权之后,一直驻守在前海关西边四百里的卫允收到军令,让他即刻起率军前往前海关,抵挡冲晋南下的猛势。当时卫允手中只有不到一万五千守关甲兵,还要疾行四百里到前海关抗敌,岂不胡闹?连夜赶路本就疲惫,冲晋个个骁勇,收到此令卫允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没想到谢长流虽然被撤兵罢官,却没将前海关让出来,带人从后方痛击冲晋。而卫允趁势配合谢长流前后夹击,冲晋大军这才勉强退去,而卫允也丢了一只胳膊。
跟在卫允身边的乃是军司马长孙奕,两人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在说什么,牙门将林坚一招手让所有将士们都聚集到前方一里地的大营内。大营可容纳一千人,盖有茅草编织的顶棚,四周用布围上,内里铺设地毯、案几,墙上还挂着火盆。
甄文君等小卒没有资格进大营,只能站在大营之外踮起脚尖往里看。
长孙奕率先开口,告诉大家如今前海关的战况。
昨夜冲晋大军毫无防备地突袭关口,聿军顽强抵抗,最终还是惨败。如今山关已经被冲晋军占领,现下形势万分险峻,他们必须找到突破口重夺山关。无论男女老幼,打没打过仗,来到前线想要活命的话一切都要听指挥。
卫允上前一步开口,虽然他身在大营之内,一张嘴洪钟般的声音能够清晰地传达给营外的所有人,就连站在人群最外沿的女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咱们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今夜我们就要动突袭!”卫允的声音破风而来,沙哑又浑厚的嗓音震得所有人耳膜痛,“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胡贼肯定想不到我们刚刚吃了败仗还敢往回杀!对!就是要他们想不到!这是冒险!是以生命当赌注!可是我们别无它法!一旦前海关被破,尔等都知道大聿将会遭受的命运!你们的父母会被开膛破肚!你们的妻小会被践踏如猪狗!你们愿意看见这一切生吗!你们要做亡国之奴吗!不愿意的话就拿起刀枪,随本将军杀上前线!夺回关口!”
卫允几句话迅点燃了新兵们的心,无论大营内外,喊“杀”声响彻云霄。
甄文君没见着李举,不知道是不是病还没好。本以为刚来到北线,这些老弱妇孺起码还要训练几日才能上场杀敌,没想到今夜就要突袭!甄文君心砰砰地跳,即兴奋又紧张。虽有护甲在身,她却没有趁手的兵器。金蝉刀有匕也有,但这些都不是能够杀敌的利刃。
就在她觉得是否又要将女部留在营地看管粮草之时,卫允命人给新兵放兵戈。甄文君被分到一柄已经半锈的长矛,矛头歪斜全是裂口,红缨已经变成了黑色,不知道是从哪个尸堆里刨出来的。
卫允一步跨到了插着营地大旗的木台上,居高临下借着火盆之光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他。
“无论你是男是女,今日之前是谁,我只希望明日朝阳升起之时你是杀胡贼的英雄!这碗酒!我敬大家!”卫允说完仰头将酒喝了个干净,将酒碗重重摔在地上。
甄文君也被分了碗酒,喝下之后混身热,心中热血激荡!她看着这把生锈的长矛心中暗暗誓,一定要手刃凶残的胡子,为我大聿惨死的将士百姓报仇!
牙门将林坚踏上木台走到卫允之后,卫允侧过耳朵听他报告军情。林坚并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把刀,割开了卫允的喉咙。
火光之下卫允根本连叫都没时间叫便捂着鲜血狂喷的脖子倒地抽搐,所有人都目睹了高台上生的事情,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满脸血的林坚哈哈大笑,军司马长孙奕指着林坚大叫:
“拿下他!”
显然长孙奕也没想到竟会生这种事,就在士兵们拿起兵刃要冲上高台把林坚挑下来之时,忽然从外围响起了冲天的马蹄声和呐喊声!
刚从前线捡回一条命的残兵们听到了可怕的马蹄声,吓得面若白纸,失声大叫:
“胡贼来了!胡贼来了!”
这是甄文君在前线度过的第一夜,也是她终身难忘的一夜。
冲晋大军杀入聿军大营之内,将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所有士兵丢盔弃甲,将将被挑起的热血荡然无存。
这是战争。
甄文君抱着脑袋四下逃蹿时才真正明白,这不是游戏,不是阿母口中的故事,是流血浮丘随时都可能死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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