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节 国将不国(1/2)
京城并没有乱,天子脚下总是财帛汇聚之处,这里的富人多如牛毛,他们有能力撑过任何饥荒,这里也不是一个工业化城市,更多的是手工业就业者,收入相对也较高一些,有一些储蓄,不至于立马断粮,话说回来,即便是要饭,在天子脚下也饿不死。
松江府等工业城市之所以会乱,说回来了还不是穷的。这些情况京城的官员也都了解,他们能想到的解决之道,无非是救济施粥这些应付农业社会自然灾害的措施,该做的也都已经做了,但工会并不罢休。
这是跟以往任何一次饥荒不同的乱局,反叛者讨要的,并不是暂时的活路,不是一口吃的,而是权力。所以从一开始,就有官员力主镇压,认为这是反叛。
官僚集团普遍痛恨工会,因为没人愿意让自己头上有太多的主子,官僚制度运行了上千年,头顶上只有一个皇帝,现在工会又要求建立一个议会,让议会监督官府,凭什么?
他们从科举的千军万马中杀出来,可不是为了给人骑在头上的,那群泥腿子,读书不用功,或者天生就是一群笨蛋,考不上科举,却想一步登天,真让他们搞成了,那以后谁还愿意当官,当官不是为了做人上人,谁会穷尽一声,皓穷经。
基本情况周琅是了解的,工会组织的存在,他也是知道的。他对工会没有敌意,相反,他认为一个组织有序的工会,是社会管理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农业社会可以依靠宗法制度下的保甲制,对乡村进行精确管理,工业社会就不可能让工人一直处于缺乏管理的状态。农业社会的三大平衡是皇权官僚和乡村士绅,一次类比,工业社会是否可以在皇权官僚和议会之间构成平衡呢。
说白了,就是用一个君主立宪制的框架,来平衡工业时代的三种势力。做的好的,主要是英国和北欧国家,但同样的设计,在某些国家中,却遇到了大麻烦,诸如意大利希腊奥地利等国家都先后在君主立宪制框架下完成了工业革命,却一直动荡,最后还是共和了,法国西班牙则在君主制和共和制之间多次变动中,走到了下一个千年。
中国这样一个,有悠久皇权传统的国家,贸然间进入到共和制下,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君主立宪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的要求归类起来,不过这两点吧,一是开设议会,二是制定宪法。目的不外乎是限制皇权,监督官府而已。
回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召开内阁会议,听取了各部的报告之后,周琅总结道。
众官员点头认可,也确实就这两件破事。
周琅笑道:让我看,也不是不能接受。
话音刚落,群起反对。
陛下,万万不可,议会宪法,乃西夷制度,我堂堂朝天上国,岂能效法蛮夷。
就是,此举无异于以夷变夏,成何体统!
效法蛮夷,旷古未有,国将不国啊!
周琅深吸一口气,官员不想权力受到约束,是一种本能,是一种偏见,他们可以接受另一个官员取代他们的职务,但无法接受其他出身的人物贸然跃居他们之上,坚持的,不仅仅是权力,还是一种统治思想,是尚贤制,还是西方的议会制,是精英治国,还是群策群力。
周琅心中不悦,但他知道,国家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何尝不是走到了另一个十字路口,他现在即便对这些官员不满,也不能选择对抗,就好像王辅茞活着的时候,他动科举制度,他以为他是开国皇帝,权威重,足以压到任何反对声音,但官员们群起反对,不惜集体辞职。
这一次同样如此,这已经不是改革科举内容,而是从根本上改变科举决定权力的方式。
陛下,自古利出一孔,则国泰民安,利出多途,则祸乱迭起,不可不鉴!
丞相最后反驳道。
利出一孔思想,从管子到商鞅,一直作为重要的权术传承下来,指的是决定天下利益的渠道,越是狭窄,越能约束民众。管仲给齐国人设置的利益孔道,就是经商,商鞅给秦国设置的利益孔隙就是耕战,所以齐国人能赚钱,秦国人能打仗。
中说,利出于一孔者,其国无敌。中说,利出一孔,则国多物。
根本原因在于,利出一孔,更容易把控,那么国家就能掌握更多资源。现在的科举制度,其实也是利出一孔的政治思想,天下的权力分配,就是靠科举,谁会读书,谁能吃苦,谁聪慧,谁悟性高,谁当官。
就这一孔,想当官,就得钻。君王依靠这一孔,揽尽了天下英才。
现在那群工人,那群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候,被淘汰的人,他们想建一个议会,挑战科举选官的权威,想骑在官员头上,这不符合利出一孔的思想,以后官府可就控制不住国家了。
这可不是以夷变夏,效法西夷也谈不上。无非是我们觉得好的,我们就做,我们觉得不好的,我们就不做。无非是一个顺民意罢了,既然民众要建议会,那就让他们建一个议会,官府光明磊落,岂怕百姓监督!
周琅用委婉的说法,试图说服这些官员接受。
丞相是一个执拗的人,名叫周观海。他姓周,但跟周琅没什么血缘关系,却有名义上的亲属关系,他是皇后收养的孤儿。当年尚在襁褓之中,就被送到了慈善堂。读书学习,选送留学,回国做官,是一个典型的外戚派。
这种人在官场中数量之多,影响之大,连皇帝都要避其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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